就在昨天,我一连得到两个消息。我们单位很早时候的一位老领导去世了。可是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开座谈会。当时我们还说了很多单位的事业发展。觉得他尽管离开单位很多年了,可心里仍然在眷恋这份事业。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没想到会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就匆匆走了。
领一则消息是我的一位领导朋友,也是我们县上很有名气的文化人。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还找我,让给他联系出版社,说一生了,他想出一本关于仓颉文化的书。我的家乡是字祖仓颉的故乡,有着几千年的黄土地文化积淀。朋友很早的时候是在县文化馆做创作员,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是延大毕业的,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做文化的科班出身。他对古诗词很有研究,对格律了如指掌。
这几年他退休了,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不过去去年冬天我在西安住院,他和我联系说自己写了一些关于仓颉文化的文字,想出本书。想让我给联系各出版社。我当时愉快地就答应了。并马上和出版社的朋友联系,记得他去出版社的那天我还在住院,所以他打电话约我一同前往,我是有心无力。现在回想起来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后悔。
过年前两天,我在省城遇见出版社的朋友,问及他的书编辑的怎么样了?出版社的朋友说,正在编辑,今年春天就会好的。他们计划在五月就出版发行。可谁想,他竟然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心血面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在昨天,我的部下,一位高中校长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想请假。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原因,他就说自己的岳父走了,他需要回老家给帮忙料理后事。
说到这一点,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在选用这家高中校长的时候,竞争很激烈。但是和我有这几十年交往的文友,他却从来没有替自己的女婿说过一次情。已经过去一年了,我们也见过好多回,可他从来没有说起过。我还一直在想,有时间我得问问他,为什么就不关心自己的女婿成长呢。可现在一切都成了往事,一切只有留在心里,变成一种永恒的记忆。
知道他有病也是前不久的事情。记得那天小妹回家,说中午县委书记去他们医院看望一位病人了。我顺便问是谁,小妹说了他的名字。我当时很惊讶,因为年前我们还通过电话,还在电话里讨论过他的书稿呢。这才过了几天,他就病了,而且很严重。小妹说是肺癌,已经到中晚期了。现在是在做维持治疗。
当时我说等学校开完学我也去医院看看他。可谁想,单位的事情总也忙不完,每天都是从早辛苦到天黑。还说这个周末一定去看,结果就在昨天早晨我知道了,他已经悄悄的走了,带着遗憾,带着未完成的心愿走了。我问了一些情况,决定下个周二一定去送送他。也许这就是生命的一种留恋吧。
出了家门先去植树,接下来处理公务。中午吃饭完了就去单位老领导家。尽管我们不是很熟悉,但是每年春节我都去慰问他。去了就坐很长时间。老领导的老伴是我小学的老师,尽管她已经记不得我了,可是我却能记得她。有了这种关系,每次去我就觉得很亲切。不过老领导似乎过去也是善言谈,所以话语不多。可是我发现,只要说到我们的业务,他就会滔滔不绝起来。看来在他的生命里,事业已经是刻骨铭心了。
也是在前两天,我突然听说老领导身体不好。可是正赶上上边开两会,下边到处草木皆兵,我一天几乎能接到几道通报,都是关于影响稳定的消息。既然接到了就得去处理,就得去关注。可是就在前天的晚上,我接到电话,说老领导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静静的走了。老领导已经是八十六岁高龄了,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也算是在践行生命的一种完美。
我在下午一点钟左右去了老领导家。走到他居住多年的那个小巷子,虽说也有动静,但是比我想象的还是有差距。我先是在老领导的灵位前烧香鞠躬祭奠,然后到里屋去看望我小学的老师。她坐在很小的屋子里,屋子里几乎没有多少像样的家具。屋子里尽管也有人来来往往,可是我看见老师的时候,她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我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悲伤,一种生死别离的苦楚。
她看见我就伸出手,我上前握住老师的手,让她老人家节哀顺变。老师点点头对我说,老伴走的时候很安静。一直很好,一直不吃药。就在前几天,他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就躺在床上,短短三天时间,他就走了。我问老师家里还需要什么帮忙的。其实老领导去世的当天我就安排单位来人了,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老师告诉我,一切都是水乡入俗,不需要什么了。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加上老领导生前有话留下,说做完一些必要的仪式,然后就去邻县进行火化。
和老师说了半天话,因为下午县上还要开会,非我不参加不行。于是我就起身告别。老师送我到门口,我告诉老师保重,在心里祝福老师健康长寿。走在很小的巷子里,看到两边墙上已经摆放了不少花圈,有些人我熟悉,有些人我还是第一看到他们的名字。看来来领导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留下了记忆,留下了生命值得留下的印迹。
下午开会没开出多少新意。但是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那位多年朋友级的文化老人。生命怎么有时候显得是这样的脆弱呢。我让他家乡的学校先替我送去花圈,因为我随后是要亲自去为他送行的。下午了,事情少了,可我的脑海里总是有他的影子。记得去年夏天,我在文物旅游局遇见了他,当时他是和大家在一起探讨关于建设仓颉文化祭祀广场的事情。那时候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的富有激情。
当时我们还交流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不过文人就是这样。我们每次见面,都要相互掐上一阵子。过去我们见面他总是要问我的黄土精神系列稿子写的怎么样了。我呢,当然也不会给他老人家留下太多占便宜的机会。我也总是要问他搞了一辈子文化,是不是也该出本书了吧。记得也就是那次,我对他关于仓颉文化的一些观点不赞同,为此还争论了好一阵子呢。不过他很固执,我也是无法说服的。当然了,我也很固执,他想用自己的观点来征服我也有困难。
不过就是那一次,他告诉我,他这一生就写一本书。他就是要把家乡仓颉文化留下来。这是家乡精神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我很敬佩他的这种精神。尽管他在县上也算是处级领导了,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却不像是走仕途的。他就是文人,也算是个学者。直到去年冬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说自己的书稿成型了,想出版,要我给他联系个出版社。我当时还在电话里和他戏谑,说他不是说一生只写一本书,怎么现在就出版呢?是不是活够了。
电话那头他笑呵呵的说,一生在今天,一生也在明天。一生有时候展现的也就是那眨眼的一瞬间。看来我是不能和他好好交流的。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谁也不给谁留下机会。不过后来我听他女婿告诉我,年前的时候在省城检查身体就发现患了不好的病。所以就在省城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后来是他老人家坚决不住了,说要回家。说到这点我是深有体会的。他是个犟脾气,只要是自己想好的事情,别人就很难再给拉回来。
回到县上已经是马上过年的时候,所以一直没有声张,过了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于是就住进了县医院。平日里小妹回家也很好说起她的病人,只是这次因为县委书记去看望了,小妹回家才说起来,我一问才知道是他。当时我就说,忙完这阵子一定去看看他。尽管我知道这病不是很好,但我想,既然生命总要走到尽头,何不再去和他掐上一次,给相互的生命记忆里留下点喜剧和幽默呢。
天天都说去,小妹回来也问我。可是一出家门就好像是被事情绑架一样。身不由己。心想不管怎么样,这个周末一定要去的。可谁想,周五的凌晨他竟然走了,没有给我留下最后对生命交流极致的那种体验。我原说今天是周末,我要去邻县的桥陵看看,那是大唐李旦的陵墓,我也想在短短的两天里,在生命萌动的季节里,和我关联的生命就这样静静地走了,我想在李旦的历史记忆中给自我生命的认知寻回点理由。可是当早晨起来,大风夹着黄沙铺天盖地,一时间我都不知道外边的世界还有没有属于生灵的空间。
刚坐在客厅里,母亲就打来电话说,家里的边的那个封闭的东西没有了,也不知道北风吹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还得了,家里后墙上封闭的材料是我去年选的,也是考虑到家乡风大,心想那样东西虽不敢说是百年大计,但至少也应该有点抵抗力,可现在倒好,风才刮了一阵子,就会出现这问题。
我赶紧回家,结果一看那东西被大风整个给揭起来了,不过还好,东西还在。等风停了就可以让它恢复原位。既然回到家,我也就和母亲坐了一会儿。母亲说风太大了,天昏地暗的。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说能出什么事情呢。当今世界,一点风成不了气候,一点风只是玩笑了山川秀美,玩笑了单位jdp能源消耗的滑稽。
后来小妹也回来了,说刚从街道回来,街道上塑料袋飞的满天都是,方才还听同僚说,北京的国际机场的屋顶也被大风掀翻了。还有那个地方的飞机因为风大,结果蹭在了大桥上。看来这风还真是厉害。不过听完小妹的讲述,我倒没觉得有啥特别。只是可怜了我的老领导,早晨要举行仪式,不知道撑起来的帆布棚子这会儿还在不在?
不过我想,不在了也好,也许跟着老领导的灵魂去了天堂,既然人世间黄沙肆虐,既然生命在春天也能离去,那春天的狂风黄沙还有啥可怕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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