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总是第一个掀起清晨帷幕的使者。
叽叽喳喳欢快地唱着歌的麻雀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已经是六点多钟了,想想女儿要上学,伸伸了懒腰,自己劝着自己的身子起床吧,其实真得留恋着这秋天的床,不舍这床的温度。摸一把女儿还在熟睡中的小脸儿,轻轻地带上门,心里打算着去菜园里弄些菜回来。
走出了院门,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雾,雾像蜻蜓点过的水波纹一层层荡漾开去,渐渐地薄了,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露出太阳羞红着大姑娘一样的脸。清晨里的空气像刚刚挤出的牛奶新鲜着,微微地夹杂着淡淡的草香,忍不住去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新鲜一直滋润到肺里。菜园离家并不远,只有一、二百米的样子吧。走到屋后,就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自己家菜园子里的青色。通往菜园子的小径旁满是已经有些枯黄的草,叶子上的露珠是清晨赐予它的吧,从不留意这些的我,才猛然感觉这露珠真得好晶莹、好剔透,水晶一般。清澈地想让人俯下身去吮吸它。草尖儿的一颗大大的露珠儿在微风里一晃,倏然而落,我心头竟然一紧,产生了要去用手心接住它的想法,可它已然无声无息地融入它身下的土里,化作了一小朵花瓣一样的湿润了。我自忖着嘲笑着自己是不是真有些怜香惜玉了。
一路上露水亲吻着我的裤脚,走过十几户人家的菜园儿就是自己家的了。
往常下班回到家,几乎从没去过自己家的菜园。菜园总是孩子她奶奶收拾,只知道吃到嘴里的菜是她种出来的鲜菜。夏天的时候,饭后坐在小铺前纳凉,听邻居说起我们家的菜园子收拾的如何如何地好,菜又长得如何如何地诱人时候,我总是附合地笑笑。今天来到这菜园子跟前,才真得感觉到邻居的话是毫不夸张的。
这菜园离抽水井最近了,所以就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多人家的菜园,总是孩子她奶奶第一个想着该去浇水了,等她浇完菜,满脚泥水地坐在田埂上满意地看着自家的菜喘着气的时候,别人家才会效仿着忙着去浇他们自己的菜。就是别人家浇过后,那剩下的水头也成了我们自己家菜园里青菜的馈赠。人勤地不懒,从油黑油黑的白菜到粗粗壮壮露着长长白子的大葱,还有那齐刷刷地刚刚割过的韭菜,就可以看到老太太在菜园里忙碌着的影子。
我很惊异,这园子里竟然没有一颗草。草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菜园子,做这一小片只会长青菜的乐土的邻居。孩子的奶奶侍弄着这些青菜就像抚养着自己未成年的孩子一样上心。她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多年来很多爱好都丢下了,唯一没有丢下的就是这种菜的嗜好。如果地头旱了,该浇水了,而又正巧赶上停电的时候,她会心急火燎地去人家的庭院里用水罐一罐一罐地挑水。我做好饭去喊她吃,远远地看着她颤悠悠地挑着水,真得担心那些水会洒落一地。
昨天傍晚,老太太一脸子的不高兴,手里拿着两三颗小小的但胖胖实实的胡萝卜,一边洗着,一边气愤着不知道是谁拔了她种的胡萝卜,还要把这些小家伙丢在菜园子的一边,老太太的性格我是知道的,我能想像得出她在菜园里跳着脚咒骂那些不知道是哪个楞头青毁了她的胡萝卜。其实老太太不是吝啬,而是心疼这胡萝卜还没长成,拔了该有多可惜。菜园里的菜,我们一家四口是吃不完的,她总会乐善好施地送给左邻右舍的。
眼前的胡萝卜长出来还没多久,脑袋拱出地皮也就半寸的样子,羞羞涩涩地。英子还淡绿着。让人不忍去拔下它。此刻更能体会出昨天晚上老太太的心窝有多疼。白菜是那种球状的品种,不用去绑颗。青绿地菜叶上惹人爱怜地爬着点点晶莹的露珠儿,菜叶一层一层紧紧地包着,让人想到花儿,那菜叶应该是花瓣吧。俯下身去轻轻地捏了捏它,很硬实,这手感告诉我今年的白菜长得不错。芹菜呢,黝黑地绿,从小就喜欢它的气味,微风里它特有的香气让我不禁想多吸几口。那长在田埂上的白肚皮的白萝卜也不示弱,已经尺把长了。郁郁葱葱地大葱骄傲地挺立着,我不去拔它就让我感觉似乎有些对不住它。
心里正在品评着这些菜的时候,我邻居的一声问候让我回过神来,她正俯身拔着自家的白菜呢。心里想着:“女儿还要上学呢。”遂挑着那些大的,粗壮的菜各拔了几颗,匆匆忙忙向家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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