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春天是丝瓜种子的新芽吐出秋天瓜熟蒂落的梦想

是田埂上被一个个脚印踩踏的小草却一天天长高的奇迹

是微风吹拂桃李花瓣散落下的粉黛打湿了少男少女的凄情

是春雨漫过田野鲫鱼跳跃着农夫张罗结网的诱惑

是牛耙翻作过的泥土气息飘散在那寻常百姓家的燕巢心语

是林间山涧奔放出布谷鸟＂咕咕＂的激情和溪流中水草摇曳的柔意

是千年古寺里青苔不知好歹年复一年蚕食蚁附的执着

是孩子们追青蛙挖螃蟹惊醒酣睡大蛇的童年

那浅浅的一声春雷

轻轻的一幕烟雨

让寂寞一季的大地

也懂得

春暧花开

长大后

春天萎缩在校园里站成一排排的紫荆花

躲藏在一米阳台上娇艳的蝴蝶兰和啤酒喷洒出痩肉精般油绿的金钱树

掉落进花瓶里的桃枝苟延残喘地开着次氯酸钙漂白过的花朵

在愚公移山般英雄式的湿地公园里故作潋滟招惹侯鸟误入雷池

褪却了斑驳色彩的都市找不到梦生长的方向和春天那薄如蚕翼的未来

或许百里之外的一丘油菜花

或许万里之遥的一池碧水柳丝

才有春天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的踪影

再后来

春天是红灯绿灯黄灯交替催促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呆若木鸡的口罩男女

是高楼低舍大街小巷红墙灰壁间吐吞天地的雾霾

是一溜溜乌烟吹嘘着白天的咳嗽和黑夜的哮喘

是与土壤共长的重金属爬上麦穗枝头掉入盘中餐的阴谋

是高压泵掘地千尺与地下水黄泉相见遗毒万年的诡计

是侯鸟迁徙成野味鸡鸭速长成抗生素一路撒下的禽流感和大头婴

??

春天

是不是也会风烛残年

在某个西风残照

长眠于汉家陵阙？

悲壮地消失在东方古老的故事里

我拿什么祭奠你，春天

曾经是王之涣笔下羌笛何须怨杨柳的淡泊人生

苏轼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坦然命运

崔护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悸动青葱

李白垂丝百尺挂雕楹的高贵岁月

高鼎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欢愉童年

曾经江南潮急、野渡舟横、河?上岸

也曾经堤草绿、桃花红、柳色青

曾经江天一色无纤尘

也曾经梦里花落知多少

悲哉，春天

在千百年来的诗山词海中撕裂成碎片

像pm2.5般纷纷扬扬

悲哉，春天

在这片精神早已枯竭的土地上

握着古井点亮夜色般苍白的命运

期待着复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