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老家(外一首)
斗转星移
春光老去
小村渐欲丰满
只是秋水消瘦
沿着掌纹里流淌的记忆
追寻朝朝暮暮思念的故土
沧桑草书在脸上
老宅破落成废墟
屋顶坍塌
瓦砾堆积
煤油灯熏染的四壁
黝黑发亮
优厚又硬
这取自山野的精华
这宁断不弯的骨头
让卧伏的土地站立起来
托住不断下沉的天空
木格窗棂结满蛛网
奶奶剪裁的民间工艺
支离破碎
黯然失色
手扶窗台
按住心跳
依稀听见——
父亲的咳嗽
母亲的唠叨
听见——
恶梦般的风声雨声
雷击大树枝残落叶之声
如同当年依依惜别
躬身一拜
双膝跪地
在父亲木然站立的檐下
在母亲声泪俱下的门前
在爷爷教我种瓜种豆的墙根
抓一把乡愁
挖一个土坑
种下我的心肝
种下我的柔肠
种下我的今世来生
唯留一副被命运驱使的驱壳
红尘之中继续漂泊流浪
纵然死在他乡异域
尚有灵魂执著而虔诚地活着
春天发芽 夏日开花
不求长成参天大树
但愿化作根深蒂固的藤蔓
拥抱生我养我的热土
守住永不寂寞的老家
<归宿>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伤痕累累
裸露的骨头毫无血色
比秋风凉
比冰霜冷
一声咳嗽
落叶纷纷
夹缝中的小草
面黄肌瘦 战战兢兢
一只黑猫从旁边经过
我看它眼熟
它看我陌生
只有地上匍匐的影子
即像爷爷 又像父亲
那棵栓过牛驴 吊过亡魂
受过雷击的歪脖子树呢
那个锈迹斑斑敲得人坐卧不安的破铁钟呢
那片浸泡冷暖揉搓苦难敲打怨愤的小水塘呢
蓦然回首
我看见了——
那个散了架的辘轳
那口祖祖辈辈赖以活命的老井
那位剪断脐带就被遗忘的母亲
躬身 探首
黑洞洞的深处 她的心
究竟被伤到了何等程度
再不敢往前走了
我怕遇见童年的伙伴
问我客从何来 欲往何处
我怕撞上西邻的发小
讨要月下击掌拉钩的承诺
抛下沉重的行囊
捡回失落的童真
扶正体内正中间那根骨头
以天马行空的姿势扬长而去
在蝼蚁出没的草野间
在与世无争的石头里
安静下来 找到归宿
-全文完-
▷ 进入段成柏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