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烟雨网友“呓呓”在杂文里贴了篇题为《枷锁》的一篇杂文,文中独具见解,对《金锁记》中的曹七巧这个人物点评到位,蝶看得高兴也跟着点评:“张爱玲的小说情节和语言总是恰到好处,她的文字是和那样的一个时代联系起来的,有着永恒的暗仄的张力和持久的伤,一直是平淡的叙述,如果读者有着和她类似的心境,你发现她的笔,恰好的写的是自己,她的小说写的事看似相当市民化其实文字是很华丽的,蝶一直以为张是个精灵,除了《金》(也被你分析的很透了),像《红与白》,她的“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这段文字使张的《红与白》成了长盛不衰的经典代表作。振保这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身上,有着三四十年代中国男人的缩影。他的一生,伴着巴黎的妓女、玫瑰、王娇蕊、烟鹏还有娼妓等,演译着红白玫瑰之间的故事。故事其实也平常得很,在现实生活也常见到,但到了张的笔下,套上了一种冷寂又迷离的色彩之后,给人又是另一种感觉,让你的的感情不由自主的深陷。喜欢在寂寞的时候读张爱玲,“她不是笼中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姿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还是死在屏风上。”张爱玲的比喻总是很精彩,冯碧落,一个富家大小姐,看是为了爱情做出牺牲,其实是找一个理由,然后对封建礼教的顺从。她生前的感情世界,小说里是不曾对人提过,可这么短短的一段话,把她郁郁寡欢,似幽似怨的神情,却那么清晰的交织在读者心里的屏风上。张爱玲入木三分的比喻和对女性心理准确的拿捏,《传奇》和《流言》这两部顶峰之作都不错,长的像《金锁记》也是颠峰之作,后期作品有政治因素介入,前两天蝶看了张的《同学少年都不贱》,感觉张后期创作压力挺大的,华丽又苍凉的张爱玲,除了喜欢,还是喜欢:)”,贴上去后就很是后悔地狠狠自批,一方面有灌水嫌疑,另一面是怪责自己骨子里的惰性。现在都说张爱玲是中国二十世纪文坛最好的作家之一,又说《金锁记》是张爱玲最好的小说,《金锁记》热播时节,记得晶晶主编也曾对《红玫瑰与白玫瑰》作过深刻独到的分析评论。蝶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把这位充满了诡异和传奇色彩的女作家的作品虔诚地翻开,然后细细读来,突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写文至此,犯了口水比正文多的例病,也收不了,一路写将下去,不知将成杂文还是会成散文,苦笑。
“呓呓”网友提到张爱玲(后面简称张)的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是常有的事,但往往改的不尽人意。的确,以张爱玲自传、小说改变的影视剧热潮几乎席卷了整个夏天,除了屡被提及的22集连续剧《金锁记》,还有林心如主演的《半生缘》,刘若英扮演的张爱玲。从1944年著名翻译家傅雷以“迅雨”为署名发表的《论张爱玲的小说》中称赞《金锁记》是“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到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里阐明了其审美观点和创作见解的回应;从唐文标发表认为张是一个“活在新时代中的租界上海的旧作家”,是“没落的上海世界的最好的最后的代言人”的意见引起朱西宁等人围绕“题材决定论”和狭区功利主义展开的猛烈抨击;以及最近很多从艺术的角度,人物;从动作、冲突、场面、发现、突转等戏剧元素展开对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和王安忆的话剧《金锁记》的热烈讨论……这股最先从海外兴起的“张爱玲热”,从来都是热热闹闹,你来我往,令这个拥有经典才情的奇女子一次次被众人所瞩目。
张成名于四十年代上海,这个颇具传奇和经典的女子,中学就读于圣玛利亚女校时就在校刊上发表了历史小说《霸王别姬》及一些书评,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文思,笔致之不凡,张在1943年到1945年这段成名时期中,创作出了《金锁记》等大量的“奇迹”,此后,她的张扬和自恋、惊艳和清冽开始长盛不衰。虽然她五十年代初辗转经香港至美国定居期间创作的小说《秧歌》与《赤地之恋》,因其中涉及政治因素受到影响,其后她重点转至学术研究和翻译,对《红楼梦》做精深研究之后,于1977年出版了20万字的《红楼梦靥》,此研究也可一观。新近王蕙玲(台)作家在《她从海上来——旷世才女张爱玲传奇》里,诉说了张爱玲一生的经历,从瑞荷带来的温暖情感一直到1995年的9月8日,张爱玲一个人在纽约的公寓孤独地离去都做了详尽的讲述,这其中蝶认为最喜欢和回味的还是从11章到18章里对胡张之恋的记述。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之民国女子》中,这位文采斐然且具有古典才子气质的男人赞言“爱玲真是锦心绣口。”,张,这个几乎被神话和物化了的奇女子,留世人一幅“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琴瑟美图,遗憾的是丈夫变心,一对昔日传为佳话的爱侣在码头诀别,胡兰成掉头离去,张爱玲独自在雨中哭了很久打破了她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问世间情为何物”,就连张这样一位“谦逊而放恣”(胡兰成语)的女性天才也未能免俗。
在1994年,海外归来的新锐学者声称要“以纯文学的标准”,“力排众议,重论大师”的重排座次中,张爱玲在座次评定中以“冷月情魔”的称谓位居第八。“作为小说家,张爱玲确是一出发即踏上巅峰、一出手即成经典了。今天重读《金锁记》与《倾城之恋》,把它放在“五四”以来任何一位“经典作家”的名著之林,只有“谁能企及”的问题而不存在“是否逊色”的问题。”(见苏炜《闲说张爱玲》)。
张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几乎都是悲剧人物,在张爱玲“谈女人看心琐”中(心锁:指自己和自己较劲),把世间的女子生动形象地分成了五种:最被动的锁——曹七巧;最任性的锁——王娇蕊;最可笑的锁——孟烟鹂;最成功的锁——白流苏;最残酷的锁——顾曼贞。张爱玲的作品中隐藏着的式微破落的颓势,对私人生活关注背后的犬儒,对价值的嘲弄与颠覆,以及对人性近乎残酷的解剖,“张爱玲自觉地以情欲、以非理性来解释悲剧,解释人的行为动机,解释人性。在张爱玲的小说里,有的只是复杂的爱恨情结,剪不断、理还乱的难以明言的依恋。张爱玲的小说成了“没有多少亮色的无望的彻头彻尾的悲剧”。(马建高:《张爱玲小说人物形象的悲剧美学体现》),虽然有和黄文标等持相同意见的人认为张的创作题材狭窄,人物平凡,有趣味主义倾向,但张意想繁复,丰富;有强烈的历史意识;处理人情风俗十分熟练,对人的性格揭示深刻,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微妙复杂的关系,把握得也十分稳定的创作特点,却是众所认同盛赞的。
据说张的读者以女性朋友居多,这与张对生活傲然而又投入,为人自由,我行我素的性格有关,她的散文显得清晰和直接,小说则要隐晦与曲折些。她的作品“虚伪中有真实,浮华中有素朴”(张:《自己的文章》)。她论起颜色、服饰、公寓、街景、甜点,影戏,珠宝,香水,鲜红的寇丹或是莹粉的口红……这些女人气十足的话题总是头头是道,华美精细,无形中鼓动很多愚蠢但自以为聪明的女人都想要积极地去模仿,张爱玲就是这样变得很“现代”又很“现实”了。
张的作品中有很多的经典:“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爱》)“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苍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惘惘的威胁。”(《自己的文章》)“可是我一天也不能克服这种咬噬性地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天才梦》)……
张的创作才能和小说成就众皆目睹,有报道说《张爱玲文集》已经成为时尚女性的抢手书籍,“张爱玲”变成某种趣味的象征而被争相仿效。在当时文学界流行的新写实主义、新市民文学特别是小女人散文中,依稀都能闻到张的气息,看到张的影子。但是,张爱玲的读者群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多为正在形成中的白领或是学院中人。那种家族繁华如锦的无声消寂;那份女人执拗而无奈的爱情;那些飞短流长却莫衷而一的是非真相,牵牵袢袢,纠纠缠缠,让我们在她没留自传的经典中,感受她书里的奢华,她睿智而慧黠的语言,惆怅又省刻的情伤,那种闲到精致的生活,尝试自己的人生。
蝶在寂静得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午夜里看至《烬余录》(四四年),其中就死亡、末世、畸异、虚空等等的意象营造而言,似乎超过了她以往作品所提示的高度,一切就像是张自己生命现象的本身——美丽而又苍凉以及心灵的不安稳,那些吱吱声响宰杀菜人的描述中传递过来的恐惧和无助感,“苍凉”(《自己的文章》),冰冷。
终于还是决定把《张爱玲文集》摆回枕边,翻开《重现的玫瑰张爱玲相册》(此书为明日报出版社参照张爱玲在台湾出版的《对照记》编辑集成),那个从“穿宝蓝绸袄绔,带了嫩黄边框的眼镜,越显得脸儿象月亮。”的十七八岁女生模样,到着“明黄的宽袍大袖,嘈切的云朵盘头;黑色绸底上装嵌着桃红的边,青灰长裙,淡黄玳瑁眼镜;如意镶边的宝蓝配着苹果绿色的绣花袄裤……”的旧上海女性小资形象,那个奇装眩人的,才气放恣的,跋扈的,自恋的,恣意的,纯粹的,从小就向往“梳爱司头,穿高跟鞋”的20世纪中国最优秀、最惊恐不安,也最沉静的女性作家形象,用或微笑,或沉思,或羞涩,或高傲的姿态真实的开放在眼前,静静的感怀中,突然很想落泪,不是静悄悄的流淌,而是肆无忌惮的号啕大哭……
再去翻开那些众多对张的评论和更多关注之后的文字,提及赖雅(ferdinandrayher,1891-1967,即,张爱玲的美国丈夫);看到五十年代后漂泊海外自甘寂寞的张……
蝶,黯然泪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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