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也是国策的一部分。老师该怎么教？学生想学什么？这个问题就好像问“代表该怎么当？人民想干什么？”一样困难。

仔细对照一下，教育作为国策之一，二者只见还有更多的相像：学生减负减了几十年，正如房价调控越控越高。消灭奥数战役打了几十年，正如医改降价越改越混蛋。素质教育喊了几十年，结果跟法制建设一样还停留在纸面。同样类似的是：不管腐败如何发达，总归人民温饱还是基本解决了，这正如不管教育成果多么不济，但至少社会上的文盲是少多了。

所以，当看到老师虐童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一定是极个别。看到疯子杀学生的时候，就理解被杀的绝对是很少数。看到校车翻车的时候，就明白这几个学生死去一点也不影响中国的学生总量。看到学生互相群殴，女生被男生欺负的时候，就知道这只是他们青春期发作。同样的，看到那个《老师和狗不得入内》的横幅的时候，也会觉得这小卖部小老板不够地道：没老师的教育，你连这几个字都不会写。

用这个水平来评价中国教育，的确该算是成功的：大师虽没造出来，扫盲是不可磨灭。做人的理想虽很遥远，关住大部分孩子看他们长大这一条，很有成效。等再看了一片老外写的《中国高校扩招，圆了大学梦，碎了翻身梦》，就明白我党的确高瞻远瞩：外国确有一批别有用心的恶人造谣惑众。

别说别人，回想自己几十年的学生岁月，可以总结如下：真让父母舍得花钱供自己上学的动力是：能看懂记工本，省的被会计坑了工钱。真正让父母自豪的一件事是，跟着父亲卖白菜真的算对了账。当然这都是小事，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而从大处说，就实在分辨不清哪些是课堂上学的，那些是社会大学摔打来的，那些是自己无师自通的了。

首先说做人的道理肯定不是老师教的。学校也学过雷锋，但几次好事差不多都是伪造的：搀老太太过马路是扯淡：山路几天没一辆车，瞎子都能平安走过。拾金不昧两毛钱交给老师，实际上那两毛钱原就是自己的。不等老师装起来就后悔了。至于礼貌，肯定也没学过。那时候教的都是造反有理，老师和家长都可造，革命与礼貌无关。先人后己也没教过，反正下完课大家一样跑着去食堂，插队加赛正常，为加赛打架都不算什么。

其次是科学知识也学的很少。整个中小学只有一套“工农业生产基本知识”，基本学会了算粪堆体积或狗屎重量，如果说这也算科学的话。至于生理知识更是天方夜谭。第一次看操场上女生流血，全班人都吓坏了。第一次梦里遗精吓得一直心跳，还以为尿床了呢。至于后来也和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其实和教育无关，是自己无师自通的结果。

一定要总结教育的成果，除了会看记工本，会卖白菜，和看你慢慢长大外，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学会写大字报了。忆苦思甜时开始写，反对关卡压时写，反击右倾翻案时写，评水浒批松江时写，粉碎四人帮时还写。到主[xi]逝世照样写，只是不叫大字叫怀念。

现在的孩子们可幸福多了。没事翻儿子的课本就很有意思。理化课本图文并茂深入浅出。语文课本虽然鲁迅走了，但大多文章能当文学看。不说别的，就说那生物也很有意思。全面解释了生命的起源和进化，更有差不多涉及到扫黄打非的内容，让你禁不住脸热心跳。

当然，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咱可不知道。要说对比，咱那时很少听说谁闹青春期，稍有不满老爸的鞋底子就来了。而现在的孩子们却动辄就逆反了。到李天一就更突出。其实他做的，不过是不满足于纸面上学习，而变成落实到现实里体验一下罢了。

昨晚看电视里记者调查节目，说的是贵定县罗北河中学发生的故事：《14岁女生被多名男生当众强*，同学围观喊加油》。镜头里的学校楼房很高大，镜头里的学生穿着很时尚，要说缺点只是学校没围墙。面对记者的镜头，校长一再强调是学校经费紧张没围墙也没保安造成的。而五个男孩的家长则一再说孩子在家很乖。再问一个老师说学校从没生理卫生课，因为高考不考。再问一个围观了的男孩，他说当时自己只是好奇刺激，有别人喊加油自己也就跟着喊了。

整个节目里所有的人好像都很无辜，只有那个女生背着脸在不断饮泣。她断断续续的回忆那段历史，捎带着说校长和家长一再对她说，要好好读书，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节目结束时，镜头里又有几辆摩托车在新配的保安面前大摇大摆驶进来。画外音说“他们是来拉女学生出去的。这种事基本上每晚都有，多的时候七八辆摩托车一起来。”节目最后编导还罗列了一大串近近期发生的类似案件：有教师带着女生进城卖处的，有男生欺负女生的，有女生脱光女生骂贱人的，镜头很模糊，耳光很响亮，画面很黄很暴力。看起来那里好像不是学校而是勾栏院，不是师生而是牲口。

节目看完也就完了。换台看到一群穿花花绿绿的人衣裳的羊群，一样很好奇。看了一阵才知说的是民勤。牧羊人用浓重的土话说，羊吃不饱，就会啃别的羊的毛。喝不上水就把羊血当水喝。有一次，一个羊分娩，那摊血和小羊都被吃掉了。这才给它们穿上衣裳。接着是记者的总结：因为饥渴，吃草的羊就变成吃肉的狼了。

由此，忽然就觉得好像理解了李天一们的思想：羊变成狼的原因是饥饿和干渴。人变成兽的原因是什么呢？答案无非是权力和金钱。这个更不是学校要靠的内容。……

回到开头提的教育该教什么的话题，听听那个别有用心的洋人说了什么。他是bbc纪录片高级编辑尼克·弗雷泽，地方是67届联合国大会的讲台。他说的是：“在中国，你必须得上大学，因为人们告诉你必须得这么做。而当你真的去上大学了，你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当时讲台下的听众除了联合国秘书长、丹麦王储妃、赞比亚商业部长，还有很多中国的外交官员……

有人说教育只是给人一个梦想。铺展一下这话就是：老师课堂上说是天堂，学生醒来处很可能是地狱。课本里许诺的是理想国，脚下站立的很可能是古拉格。一切就这样阴差阳错！

于木鱼宅

2013-3-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