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菜

田中生

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前曾轰动小镇文坛一时的窦亚财，如今会成为小镇“菜篮子工程”的名人。小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窦氏“豆芽菜”的风采。那白白的，胖胖的，嫩嫩的豆芽菜是小镇人餐桌必不可少的一道亮丽风景。这菜儿吃着清脆可口，回味无穷，堪称小镇美味佳肴一绝。　

小镇人早以忘记那个曾咬文嚼字风云文坛一时的窦亚财。然而，窦亚财确是切齿不忘自己曾是个文人，曾舞文弄墨，曾与那方方正正的汉字解下的不解之缘。虽然当年他曾发表过几篇轰动小镇的文学作品，但终因才疏学浅，未成气候。回想当年他下乡，回城，当过最大当过的“官”不过是工会干事。可这干事最后也无事可干了。下岗了。为了生活，他回家卖起豆芽菜。没想到这豆芽菜倒叫他卖出了名气。连自己的大名窦亚财都变成了“豆芽菜”，说起来也真令他啼笑皆非。

生意做的可心，可“豆芽菜”却忘不了文学，忘不了曾与他解下不解之缘的汉字，他常忙里偷闲买书籍，读作品，小聚昔日文友，把酒化平生，谈笑文字间。眼看春节将至，“豆芽菜”又突发异想：今年春节的春联一定要自己写。要写出自己苦辣酸甜的人生，要写出自己生豆芽，卖豆芽，期盼豆芽生意岁岁年年都红火的春联来。于是，“豆芽菜”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开始天天琢磨，天天写，写了撕，撕了写，可写得就是不中意。他老婆在一旁看了着急的说：“亚财，写不出来，咱买副现成的对联算了，何必费这九牛二虎之力。”“豆芽菜”写不出如意的对联本来就心急如火，听了老婆这话便急头白脸地说：“怎么写不出来？是写的不中意！我的小说都登过大雅之堂，这区区几个小字怎么写不出来。”他老婆也不甘示弱地说：“字越少，越不见得好写。你没听说一字值钱金嘛。今个儿都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再写不出来黄瓜菜都凉了。要我说，莫不如咱儿搭些酒菜，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切撮切撮。”事到如今，江郎才尽的“豆芽菜”也只得按此行事了。

次日，“豆芽菜”请来了小镇著名的文学理事文山，又特意驱车80华里到天台乡偏脸子村请来了省内著名的乡土诗人庆忠。这二人都是“豆芽菜”三十多年的文学挚友，就是滴酒不沾侃一宿也不带眨眼的，何况这有酒，有肉，又有菜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豆芽菜”切入正题，提出索要春联佳句之事。理事文山面带难色的说：“本理事不过沽名钓誉，已多日无事可理，学业早已荒废。又何况，来前窦兄又不曾提起，实在没有准备　，望窦兄容我思索一二。”诗人庆忠则喝了口酒，朗朗大笑道：“看来今天的酒是不能白喝了。不过窦兄屈尊豆芽菜生意，可大小也是个文化人，今天必须每人一副！”“好，那今个儿我就班门弄斧了。”“豆芽菜”说着又冲老婆笑着喊道：“快取笔墨伺候”。“好哩——来啦！”老婆脆生生地拉着长调。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各将写好的的三，四副春联各选一副反扣在桌上。

理事和诗人齐声说：“东道主先亮相，东道主先亮相！”

“豆芽菜”推辞半天拗不过二位只得红着脸说：“借着酒劲我，我就现丑了。”

只见“豆芽菜”的上联是：根生无须沃土曲曲直直由人挑三拣四；下联是：叶长不见青天白白净净任人说短论长。横批是：能屈能伸。

“好，好，好，！写出了窦兄的苦辣人生。”诗人说。

“真是文如其人那！”理事说。

“豆芽菜”抱拳称谢，“过奖，过奖。”

理事的上联是：根须完整远离泥土；下联是：叶径具全不用光和。横批是：进口佳肴。

诗人的上联是：有根不在地水滋则长；下联是：有叶不开花温室则长。横批是：不长不长。

“豆芽菜”看着理事和诗人两副春联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愧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平生有二位，知足，知足也。”说着又逐字逐句地斟酌诗人的那副说：“说实在话，我更偏爱这一副。水滋则长，温室便长。横批更好，不长不长！做豆芽菜生意，只要长的快，长的长就有好生意做，好字值千斤，好字值千斤哪！”

“窦叔叔，什么好字值千斤，长的快，长的长啊！”来得人是“豆芽菜”的邻居，刚上小学三年纪的大宝，是来找“豆芽菜”的儿子小强来放鞭炮的。“豆芽菜”不耐烦地说：“大宝，小强不在家，快出去玩。”大宝却满不在意地翘着脚看着“豆芽菜”手上的春联说：“写春联啊，这谁不会写。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和纸，象模象样的写起来：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还边写边念：我这是多音字，窦叔叔家可是卖豆芽菜的，豆芽菜就得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说着竟大声朗读起来。诗人，理事　“豆芽菜”惊得目瞪口呆，连声说还有横批呢？大宝满不在意地说：“长（zhang）,长（zhang）,长（chang）,长(chang)呀。”理事，诗人连忙问：“孩子，这是谁教你的？”大宝得意的说：“老师呀，长大我还要学更多的知识哪！”“神了，神了，汉字真是神了，一个字写了18遍，发音不同，竟产生奇妙的佳句！”“豆芽菜”大声惊呼：“妙！妙！妙！正和我意。大宝，叔叔要奖励你5000响小鞭一挂。”

外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屋里推杯换盏正浓，小镇又要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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