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三站在广庆路的一个十字路口，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目光犀利地扫视着从此经过的每一个女人。他的脸上，写满了仇恨，谁也不知道，他是仇恨一个女人，仇恨一个毫不起眼的一个女人。这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伤害，让他这几天受尽了煎熬。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要等到这个女人下班回来，让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沉痛代价。

时而，他等待的长久了，仰天一声长叹，目光呆滞地盯着昏黄的路灯，痴痴地发呆。时而，他喃喃自语地说着胡话，是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一个女人对他的一次羞辱，将要把他这个人折磨的崩溃了。他焦躁不安地神态，就像是一个神经病人。

在这一个十字路口，高高地矗立着一个电线杆子上，这一根电线杆子有点歪斜，上面贴着一下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抬起脚在电线杆上踹一脚，宣泄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情绪。他想报复一个女人的心态，就像是抬脚踹一个电线杆子一样，不想再为自己找任何退却的理由。

忽而，一个女人夹杂在人群中，凭他这几天前来踩点等候，绝不会看错，从他目光中走来，将要走远的女人，就是那一家超市的女人。他朝着身边的电线杆子吐一口痰，又踹一脚，折身跟随在这一个女人的身后，鬼鬼祟祟地朝前走去。

那个女人头发很长，扎一个小马尾的辫子。她身材瘦小，脚下的高跟鞋，走起路来，踩得地皮儿响。张三起初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通过他这几天侧面探听，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张小红。从一个深山区里来到丰阳城，在那天和他产生纠纷的一家超市当服务员，和一个进城摆修鞋摊的老父亲一同生活。

张小红从这一个十字路口走过去，她在人群中向西行走大约200米，然后在一个小饭馆买一份炒凉粉，支付了小老板的一份凉粉钱，忽地朝右边的一个小胡同拐去。

这一个小胡同十分狭窄。曲径通幽谈不上，这里乱糟糟的，是外来人口的聚集地，堪称当代都市的“贫民窟”，那些进城的务工者，创业者，经商者，修鞋的，卖菜的，坑蒙拐骗者，偷盗者，还有很多涂脂抹粉的女人，到了晚上外出活动，夜深人静，却不归宿的三陪小姐……喝醉了回来，满大街叫喊着，说是哪一个当官的把她灌醉，对她进行了蹂躏。

当然，在这广庆路附近的都市村庄，虽然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却也养活了不少外来的务工者。

张小红像往常一样回来，又像往常一样买一份炒凉粉，就转身走进这个小胡同。可是小红劳累了一天，现在从外面回来，她根本不明白，几天之前，在超市发生的一件小事，促使她面临一种不期而至灾难。

二

小红的手中提着一份凉粉，在黑乎乎的小胡同走着。这个小胡同里没有一丝灯光，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看不清擦肩而过的人的脸色。张三尾随在小红的身后，浑身战战兢兢的，是一种忐忑不安的焦躁和惶恐。

张三是从一个山区走来的青年人，曾经在一个侦探公司工作。所谓侦探公司，就是网络和手机中经常发布的小广告信息，如收人多少钱财，替人消灾，或者是帮人盯梢，侦探他人出轨养小三等龌龊的行为，抑或是帮人讨债等等类似事件。

张三在公司一年多，帮人讨过债。讨债的时候，他就电话威胁对方。一次，他给一个欠债的女人通话，对方问他是谁，他不报自己姓名，也不吭声。女人问他有什么事，是否打错了电话。他说没错，找的就是她。电话中的女人问他何事，他说：“我感觉你哪里不舒服。”　女人问道：“我不认识你，你咋知道我哪里不舒服？”

张三回答：“我感觉你胳膊不舒服。”

女人说：“我的胳膊没病。”

张三不温不火地说道：“|她的胳膊多了一只……”

女人说：“我的胳膊就两只，不多一个……”

张三说：“多，你摸一摸多不多？别人都两只胳膊，你多一只……”

那女人慌了神儿，问他就究竟想干什么。张三说：“你想一想，你是否做过亏心事了？”　张三说罢，“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张三过了几天，他登门拜访，找这个女人讨债，这个女人问张三：“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张三回答：“我不知道你的电话，何时给你打过？”

女人不再多问，面露惶恐神色，十分干脆地归还了债主的债务。

张三的工作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搞不好就要挨揍。

一个月前，张三故伎重演，帮人讨债，不料想，他和债主约好地点，几点几分收回债务。张三准时去了。他东张西望，看着一个中年妇女，上去搭讪。那一位中年妇女有急事要办，三句话没说完，把钱塞给他，收回欠条，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

张三感到这次讨债，一切进行顺利，就匆匆地往回走。他朝前走着，心里想着这次讨债提成，将发一笔小财，可是没有想到，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听电话，对方在电话中说：“我是谁谁，给你送钱的，你咋还不过来？”

张三通过电话核实，原来是他和那个女的搞错了。虽然他讨回了债务，真正的债主，却不是那一个中年妇女。张三为人处事，脚踏实地，不坑人，也不害人。他匆忙给那一个中年妇女通话联系，把中年妇女的钱给退了回去。

三

张三见到真正的债主的时候，那一个债主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身边还带了几个小喽啰，一个个长相凶恶，面无表情。他们二话不说，对张三拳打脚踢，一顿痛扁。张三挨了一顿打，身上衣服遍布尘土，腰身肌肉松松垮垮，感到阵阵疼痛。脸和眉头红肿，青一块紫一块，就像是遭遇了黑帮组织的打劫。他揉一揉疼痛难忍的眉头，睁开一只熊猫眼儿，仰天看一看火辣辣的太阳，才意识到这讨债、侦探工作，不是省心的活儿。张三从此发誓，不在侦探公司工作了。

张三离开侦探公司，在一家搬家公司当搬运工，一个月挣得一星半点的血汗钱。他过着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挨饿的日子。半个月前，他在一家超市附近，跟随着搬家公司的车帮人搬家。天气暑热，闲散的人，他们坐下来不干活儿，汗水就顺着额头和勃颈往下流淌。张三不是等闲之辈，他若等闲混日子，吃了早饭，不知道午饭的钱从何处讨要。上班不久，腰无分文。在一个星期之前，搬家公司的老板借给他50元钱，他没有舍得花费，那一张50元纸币，已经被汗水湿透，散发着一股汗气的馊味。张三搬卸完一车家居，他感到口渴难耐，随身携带的一杯子水早已空空如也，就转身走进附近的一家超市，在超市的饮料货架上走来走去，顺手拿起一瓶饮料问道：“这一瓶饮料咋卖？”

超市的一位女服务员，正在悠闲地来回巡视，防顾客似防贼一般的眼神，来回地扫视着每一个顾客。这一位女服务员听到张三商品价格，她微笑着朝他走来。

张三一边询问这瓶饮料的价格，一边心不在焉地拿起一瓶饮料，在眼前摇晃着，叫朝他走来的服务员看饮料。不料想，当他把这一瓶饮料的瓶口朝下的时候，饮料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滴落。服务员一边朝这边走，一边笑着说道：“9块钱一瓶。”

张三说：“太贵了，我不要这个饮料……您这瓶饮料漏水了。”

服务员看到这瓶饮料滴出水来，她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不行，你已经打开了。”

张三诚恳地说道：“不是我打开的，我叫你看的时候，你看到了，有点漏水。”

服务员一口咬定是他干的，她不留余地的说：“那是你打开的。”

张三不善言辞，口舌笨拙地回答：“我没有打开……我叫你看的，就是滴水……你看到了，的确不是我打开的。”

这一个女服务员不分青红皂白，指定这一瓶饮料就是张三扭动过瓶盖。张三不服气，因为的确不是他拧开的瓶盖，他和女服务员争吵起来。

超市的女店主闻声走过来，望着张三的一身寒酸，捂着鼻子回避着他周身散发的汗馊味儿，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你打开的，不是你打开的，这一瓶饮料水怎么会流出来？再拿一瓶，他就不会流出……”

超市的女店主话未说完，拿起另一瓶饮料，瓶口朝下的摇晃着，那一瓶饮料不知何故，依然如故滴出水来。女店主毫不讲理地说道：“这一瓶，你一定动过，不然的话，这一瓶怎么也是这样？小红……你挨着检查一下，看他是否把其他的瓶子也打开过？！”

这一个女服务员，就是张三跟踪了几天的张小红。今天晚上，他看着小红走进广庆路附近都市村庄一个狭窄的小胡同，忐忑不安的心中暗自发誓道：“你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狗女人，就是一只鸟儿也插翅难逃。”

张三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收拾小红，让她这样一个不诚实的女人，为她的不诚实付出沉重的代价！

四

张三尾随小红的身后，小红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更是不知道因为超市的一件小事，会遭到他人的报复。小红在小胡同走着，她走到胡同的尽头，推开一扇虚掩的铁门，那一扇锈斑斑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虽然张三在侦探公司干过侦探，没有少经历“贼头贼脑”的夜晚，但是今夜非同昔日的慢慢长夜。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复仇的心境促使他的脚步铿锵。当他听到那一扇铁门的“吱呀”声，还是放慢了脚步，身子向后一闪，躲在临街另一户人家的门前，探头缩脑地观察着小红的动静。

张三不知道他找小红复仇，将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后果。他就是想一心复仇，因为那一天，小红让他受尽了侮辱。当时小红听从超市女店主的指示，把货架摆放的一排溜同样品牌的饮料，挨着一个瓶子一个瓶子的检查，检查的结果是有6瓶饮料，都存在同样滴水的问题。张三就拿起过一瓶饮料，其他的瓶子，张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饮料滴水，难道说也与他有关系吗？

小红拿着那些漏水的饮料，指定说这里就他来过，他不一个一个地拧开瓶盖子，再也找不来第二个人。张三望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因口舌拙笨，张一张嘴巴，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质量问题，或者是其他人曾经拧开瓶子了，他们没有要……你们怎么能赖到我呢？”

服务员小红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么贵的饮料，哪里会有质量问题。不可能有人拧开，这是我刚才上货架的饮料。”

小红这么说着，她拿一个毛巾，擦拭着饮料瓶子上的尘埃。张三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服务员望着她擦拭饮料上的灰尘，再也不想说“这是质量问题”，也不想对她说“或者是其他人拧开瓶子了”，他十分诚恳地说道：“别的我不想说，我就想对你说一句，做人要诚实。这一瓶饮料，我可以买走，但是我要告诉你，若干年后，你会后悔的，因为你诬陷了一个好人。”

小红认为他就是拧开饮料的罪魁祸首，她嘴角往上微微翘着，嗤之以鼻地说道：“我们老板说了，你把那一瓶买走不行，只要是漏水的饮料，你都要买走才行。”

有顾客不知就里，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观看。小红说着，把那些饮料捧在手里，往张三的手里塞。张三那个气呀！这不是买一瓶饮料的事情，已经上升到对一个人的人格的侮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年轻轻的男人，被一个女服务员小红逼到了死角。明明不是他拧开的瓶盖，如果买了饮料，那就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认行为不端，在超市干那些拧瓶盖子的缺德事。如果不把这些饮料买走，这超市的女店主和服务员小红，她们一唱一和，死活不肯就此让步，就这样纠缠不清地赖上他了。

五

张三无奈情急之下，他脸色羞红，感到无地自容，抓起小红强硬塞给他的6瓶饮料，狠狠地摔子在超市的地板上。

服务员小红不急不躁，摆出一副有理不在言高的姿态，心平气和地和他理论：“你摔了饮料，大不了我打扫就是，你必须掏钱。”

张三踢一下脚下的饮料，那饮料瓶子在地板上嗖地一下飞出老远。顾客们纷纷指责张三的不是，超市的女店主先声夺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喂，我是东方超市，在魏国大道106号，有人在俺的超市闹事，你们赶快过来。”

警察来了，问过情况，一位警察指责张三：“天气这么热，你不是渴吗？把这些饮料拿回家去，慢慢地和喝了就是，怎么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和超市的两个女人斗气呢？”

警察的一番话语，把一个张三说的哑口无言，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傻乎乎地站着，感到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张三掏出皱巴巴50元钱，夹裹着汗臭味扔给店主的柜台上。女店主就是女狐狸，她当着警察的面儿，态度和悦地说：“每一瓶9元，一共6瓶……六九五十四……收你50元钱吧！”

女店主当着警察的面儿，看她那小算盘打的？是如此的讲道理，把张三搞得张三不是张三，李四不是李四的——张三不但受人诬陷，为此丢人现眼背黑锅反而落得一个拧超市瓶盖的下场，临走时还欠下超市女店主的人情债，就这样少给4元钱。

张三无辜地遭受了他人无理羞辱，他认为自己做人的人格受到伤害。这发自内心的伤痛，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每日坐卧不安，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一日不该发生的一切。不该发生的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张三在黑暗中闪出身子，按图索骥，走进了小红居住的院落。小红租住的房子，低矮潮湿，房间阴暗。张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拿出腰间别着的一把斧头。这一把斧头，是他在城中村的一个杂货店买来的，他已经在磨刀石上磨了一个时辰，斧头已经锋利无比！

超市的服务员小红，回到她租住的房屋里，刚伸手拉开灯，就被一个黑影关掉了。张三手起斧头落，血腥四溅，小红没有来得及一声呻吟，就这样送了卿卿性命。

2013年3月4日　春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