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到是春天了，从省城回来的路上，因为对妻子的车况不是很熟悉，所以速度很慢。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到别扭。开始从车里看外边温度是十九度。在这个季节，有这样的温度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没走多久，我就发现外边的温度已经到了二十一度。坐在车里暖洋洋的，我开始有了那种暖春的瞌睡。尽管我努力抽烟，努力在听歌，也不停地喝水，可是大脑依然还是要走向休眠。看来生命在这个时候的确是累了，需要在春的时光里进行帮陶冶。

我开着车子忽快忽慢的，妻子开始不理解，还以为是儿子寒假在家把她的车子给弄成这样了。其实我明白，是我脚下没有了感觉。所以给油不均匀造成的。出了西安，很快就要到灞桥了。很多年了，再也没有走过那时候的老路，所以灞桥早在心目中就成了一个名词。

其实对于灞桥我还是情有独钟的。不管是古代留下的关于霸柳的诗歌，还是关于霸柳留给后人的故事，至少用心去品味，总是能给生命留下一些春的哀伤。要知道，春天万物生长，是个令人兴奋的时节。可是每每到了灞桥的时候，我总是心里有那么几分悄悄的思念，悄悄的哀叹，觉得光阴在一年四季中，唯独春天留下的是一种开始的萌动。

高速路上今天车子很多，可能是因为我的速度很慢，所以显得经过的车子都显得急急促促的。终于妻子问我是不是累了。要不让她开。我笑笑摇摇头。这可能是我一生最不好的毛病，做什么事情总喜欢自己去做，总觉得只有自己去做了，心里才踏实。春暖花还没开的日子，大家都是在暖洋洋中消磨时光。我困我想妻子也困。不管怎么说，我的驾龄总还是要比妻子长出许多来。

车子路过灞桥，这里就是有灞桥的特色。高速路两边都是垂柳，在微风里轻轻的飘摇着。因为我在专心驾驶，还要克服春天里带来的生命的那种倦意。所以大路两旁是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看。不过妻子说话了，说柳树怎么是黄颜色的，难道冬天的颜色到今天还保留着？我顺势一看，分明是春天的那种鹅黄。我笑笑说，这是柳树的鹅黄色，看来生命真的芽萌发了。

不过妻子开始自言自语，说她怎么就从来没有听到过鹅黄这个说法呢。好像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给她说这个。我说不会吧，因为在我过去的散文里，关于鹅黄的词汇大概用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说过呢。要是没有说过，我今天也绝对不会脱口而出的。因为我知道，语言其实就是心灵的生命注释，无意也罢，有意也好，语言说穿了，就是生命本质的一种体现。要是鹅黄没有留在我的心灵里，今天怎么说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关于我说过没有说过鹅黄，和妻子争执了好大一阵子。从进了灞桥的区域，到走出灞桥的区域，我们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我知道，再争究下去，也不会有多少意义。于是我改了话题，问妻子知道灞桥在历史中的那些故事吗？妻子瞟我一眼说，知道那些做什么？灞桥过去也就是一条河，大概那个时候灞河水很大的。因为长安人送朋友的时候总是要送到灞河边上，那时候灞河没有桥，都是坐船过去。所以文人墨客也就有了感慨，也就给后世留下点大家传说的故事。

我感觉出来，妻子不愿意和我去讨论灞河的过去，至于说霸柳就更不愿意去说了。这么多年了，我还真的就没有和妻子一起说过关于霸柳的故事。因为妻子对心里似乎不承装这些，她觉得历史的故事和她无关。她要诉说的就是自我的一种认知。当然了，任何生命都是很独处的，也都是这一个。我没指望让妻子的生命和我合拍，我知道，多样化的生命光彩才能践行生命在社会里的真实意义。

车子路经富平，妻子说，这里现在可是大家注目地地方。我笑笑没有应答。我觉得说这些才是一种无聊，和生命的终极体验毫无关系。不过妻子可不这样认为，觉得大千世界，实用才是根本。不过和妻子争论也有好处，至少我不困了，不再像刚才走出省城的时候迷迷糊糊，随时都有可能梦游周公的世界。

车子快要到蒲城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件事，今天是周末，回家又早，下午可以陪母亲去吃顿饭的。人就是这样么怪诞，蒲城今天看起来平平常常，其实蒲城的历史底蕴真的容不得大家去细琢磨。蒲城有桥陵，有惠陵。这里还有西安事变的主角杨虎城将军。所以每次只要走进蒲城，我就觉得这世界真的需要一种生命的铺垫，需要一种对生命固有故事的捍卫。

桥陵是李旦的陵墓，关于李旦历史的说法很多。但是我却对李旦情有独钟。是的，也许做皇帝他不及母亲武则天，也不及儿子李隆基。但是作为生命的践行者，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生命皇帝，可以和人们构设的玉皇大帝相媲美。我对妻子说，有机会再去桥陵看看，感受感受做人的真谛。可是妻子瞟我一眼，轻声说，神经病，那地方是不是都已经过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吧。

妻子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去过很多回了。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前往，因为我觉得，孤独的享受一种历史的诉说，才是生命最美的差事了。要不是刚才看到了柳树的鹅黄，要不是和妻子关于灞桥和霸柳的争论，我还真的不会邀请妻子和我一去有机会去去桥陵。至于说惠陵，历史留下的沧桑太多，历史留下的结果有些悲哀。所以我只去过一次惠陵，看到那种杂草横生，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恓惶。看来历史也是公平的。当年李隆基开辟了开元盛世，享尽了大唐繁华和杨玉环的绵绵情长，所以到今天我们看到的只能是一种没落，一种无法拾回的历史。

李旦则不同了，尽管光阴也留下沧桑，可是那种生命的气魄，那种天地合一的感觉总是能让人浮想联翩，总能使人对生命的永恒产生很多奇妙和充满希望的梦想。不过我没有想到，妻子会这样的厌恶历史，甚至于觉得我都有些无聊。不过我也能想开，喜欢历史也是个人的爱好。感受历史只不过是每个人净化生命的一种手段。生命本来就是五花八门的，所以生命的归途也应该是五花八门的。我向来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每个人的活法，也许妻子心灵里感受的是生命的另一种故事。

走出高速，我就和妻子商量，说今天回家早，正巧舅舅也从老家来了好几天。上班的时候我总是很忙，总是妻子招呼，所以我想今天下午就陪老妈舅舅吃顿饭吧。按照我的理解，这很正常，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妻子竟然会说她不想去了，她想煮面条吃，要去我自己去吧。不是我自己不能去，这么多年了，走人生的路我还不都是单枪匹马，一路风尘的走过来。只是我觉得妻子这样的举动有些令人不解。

也许是妻子累了，也许是妻子有她的道理。我尽量的想给妻子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我想尽量让自己的心灵里有些能够承受住的说法。可看样子妻子态度很坚决。当然了，吃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大事，我也用不着太上心。也许妻子还真的就是不愿意去吃火锅呢。于是我给老妈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意思。老妈看来很高兴，说她和舅舅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

从蒲城到家乡也就二十几公里，主要是路不好，没有高速。所以麻烦一点。但就是这样，也是几十分钟就可以到家的。回到家，刚走进房子，妻子就一声不吭走进厨房，我就听见切菜的声音。看来妻子还真的是要给自己煮面条吃了。我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就给老妈打电话让做准备，我马上就开车去接他们。

说心里话，几十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我抽了一支烟，起身走出房门，这也是我在记忆中的第一次，出家门的时候没有打招呼。回到家，母亲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看她正在安排家里的保姆去坐出租车。我说不用了，车子能坐下。开始母亲一愣，说不是多一个人吗？我说人家不喜欢吃火锅，正在家里给自己做面条呢。

母亲笑笑说，人老了，大家都嫌麻烦，其实也是的。走不动了，也不方便。我低着头，把舅舅和母亲搀扶上车。最后我找了一家不用上楼梯的火锅店落座。吃饭的过程中小妹打电话给母亲，问在哪里吃饭？看样子她是想来的。不过母亲拒绝了，说我们马上就要吃完，让不要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母亲说完这话，我的心里一阵阵发酸。要知道，哪位母亲不爱女儿呢？怎么能不愿意让女儿陪着吃顿饭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送母亲和舅舅回家。临走的时候，母亲还爬到车窗上对我说，天黑了，开车要小心点。街道上人多。我点点头，让老人家放心！我回到单元，平日都是敲门，今天我想自己用钥匙开门。可是当我刚把钥匙放进去，门就开了。妻子就站在里边。她笑着说，我还真生气了。

我笑笑，没有回答。但是我想今天我的笑容一定是很僵化的。来到客厅，我坐下来，刚点上一支香烟，妻子就把洗脚水端过来了。说开了一天车，用热水泡泡脚吧。妻子在解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啦，就是心烦。刚才吃了面条才觉得好一点。我没接妻子的话。正巧电视里在播放广告。有一则广告吸引了我……

一位年迈父亲在家里的画面。儿子在门外大声叫着爸爸，说他是儿子，让开门。结果里屋的父亲说他不认识，不给开门。接下来是儿子带着父亲和家人一起外出吃饭，有个镜头是父亲正吃着饺子，突然用手把剩下的两个饺子放进口袋里。结果儿子很不高兴，大声埋怨着父亲。结果已经痴呆的父亲喃喃的说，他是给儿子留的，因为儿子最爱吃饺子了。画面到这里就定格了……

我看着电视屏幕，这时妻子也在看着，屋子里灯光很暗。妻子问我泡脚的水还热不热？我说只要新不凉，这世界就还有希望，我们也就能心安理得，生活也就能令人高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