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因心脏病复发,病逝于乡下,享年72岁。婆婆姓于,十七岁嫁入江门,公公年长于她九岁,并先她于公历1994年8月病故。那时他们最小的儿子(我的老公)刚刚走出校门,工作与婚姻未卜,所以我未能与公公谋面。他们膝下共八个儿女,两子六女,婚后第二年便有了大哥,在后来的十九年里,相继有了六女一子。
自从公公过世后,婆婆便一个人在老屋生活,因为老公上班后住单位的宿舍。虽然他每周都会回家看望她老人家,但婆婆一个人的生活还是很清苦。我们结婚后,婆婆也不肯来城里与我们同住。虽然我们当时没有房子,租的房子可谓是一间房半铺坑,条件很差,但是后来有了房子,婆婆有病在此小住后,她觉得很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执意回乡下。还好我们结婚九年来,一直回乡下陪老人家过春节,九年来我们从月薪三百多一直供养她到病逝,这是婆婆去世后我和老公觉得最欣慰的一件事情,虽说乡下的条件和环境很恶劣,但我们都克服了。现在惟一觉得不安的是没有侍候她老人家一天,尽管我们所处的特定环境的情况不允许,我这个儿媳妇所能做到的也都做到了,但是我仍觉得这是种遗憾。
婆婆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但更是清苦的一生。她十七岁为一家主妇,十八岁为人母,四十二岁为婆母。八个儿女的吃喝穿戴她都要考虑周全,自己却总是吃不饱穿不暖,儿女长大成人后,相继有了自己的家,她的身体也垮了,肾衰、心衰、高血压等多年堆积的病症一并向她袭来,而她总是默默地坚持着,坚持着,不肯对儿女讲,不肯让儿女为她牵肠挂肚。
今年春节前,大嫂突然打电话说要婆婆去她家过年,并让我们也回她那里过年,她说已经和婆婆说过了,婆婆答应了。我们说如果老人愿意我们不会有意见,我们三十会回去的。这么多年,哥嫂虽和婆婆为前后邻居,但平时却很少来往。现在想想,婆婆突然答应去大哥家过年是不是一种暗示呢?
2005年2月14日-----“情人节”,农历正月初六,看似一个多么吉祥的日子啊!云开雾也散,虽说还有冬的寒气,但因了春的召唤,感觉冬的脚步正在远离着。然而,一早起来我无法轻松,因昨晚一夜有梦,不知是年龄的关系还是心理的因素,我不知何时起很少能记得梦境了,但依晰记得昨夜的梦:我身着洁白的衫衣,深蓝色的裤子,去公园参加游园展览,好多的花儿争奇斗艳的开放着,我刚刚步入门口,里面走出一群人,排列有序的退场,于是我们往里进的人给他们让开了路,我退到了公园外面的马路边。恰好看到一辆出租车追尾,撞上了停在他前面的一辆车子,明明看到没有人员伤亡,可是当我走过那辆追尾的出租车时,看到了车轮旁边有具女尸,地上明显有一大片血迹,听行人讲死者是个女中学生,我不由感慨:“看来时刻都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梦终归是梦,虽让我无法诠释,却不能为它而耿耿与怀。时近中午,老公打回电话说婆婆病了,要接她来这儿看病,打算让她住院治疗一段时间,让我在家听他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心里莫名忑忐不安起来,我虽说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也决不算是唯心主义者,可是一想起昨晚的梦,就越发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终于等来了电话,不是老公的,而是弟弟打来的。他告诉了我婆婆去世的消息,挂断电话我不知所措,冷静一会儿后,换了衣服带上家里当时所有的钱坐上弟弟的车赶去乡下。
我们到时婆婆已经停止了呼吸,安祥地躺在那儿。我不是一个胆大的女人,但我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因为婆婆年长于我很多,年龄和我的姥姥(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孩子,对我的姥姥感情很深,可惜很早她就过世了)相差不多,在我的心里她不仅是我的长辈和婆婆,有时我觉得她更象我的姥姥。
听知情人讲着婆婆临终前的症状和情形,婆婆临终前算是没有遭受到什么罪,从发病到停止呼吸只有三五分钟的时间,我想婆婆当时是明白着的,但当时她的确是说不出话了,要么她一定会说些什么的。
婆婆发病时只有她的大孙子锋在身边,听锋讲当时觉得奶奶的手特别凉,就用手握紧奶奶的手,帮她温手,可是却不觉得奶奶的手有温度,锋突然看到奶奶呼吸很困难,她紧急地提了几口气,锋明显地感觉到奶奶的手握得更紧,年纪尚小的锋有些怕了,想用力抽回他的手,但都没有抽动那只握在奶奶手里的手。这时锋大声喊:“快来人啊,奶奶这是怎么啦?!”大哥和大嫂跑过来,大哥抱起婆婆的头,婆婆抬了一下头,就无力地沉下去了,再也没有抬起来,这时婆婆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孙儿的手。
看着婆婆安祥的面容,像是熟睡的样子,我想她离去的那一刻一定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恐惧和孤单,因为有双温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听说人死去的那一刻都是极度恐慌的,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掉进万丈深渊,急需一根救命的稻草,于是会拼命的抓找,想抓到一根哪怕是蚕丝细微的稻草,因为他(她)要逃离那深渊,想要找到一条哪怕是蚂蚁大小的生命,因为他(她)想有个伴儿而不会孤寂。于是,他(她)更希望有人能握紧他(她)的手或者抱紧他(她)的肩,他(她)会觉得有人仍旧和他们(她们)紧紧相连,不会抛弃他们(她们),便不会觉得无著而孤单。
所以,亲爱的朋友,当你的亲人或者说朋友临终的那一刻,请你一定一定要握紧他(她)的手或者抱紧他(她)的肩,他(她)就不会觉得无著而孤单,便会与你重逢在下个轮回间。
(仅以此文祭念我刚刚去世的婆婆,但愿她在九泉之下安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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