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哇下雪了耶！”

女孩子捧起雪花欢欢快快的跑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胖胖的身体在雪地里像是一个五彩斑斓的雪球。雪球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他们俩的年龄大概是一样的。可男孩子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孤独。

她叫哓哓，他叫小勇。那一年他们都五岁。那应该是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龄吧。可是这些形容词只是对哓哓，对于小勇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没有父母。准确地说，是父母抛弃了他。他们在他3岁那年就离了婚。之后两人都有了新的婚姻生活，都不愿承担抚养那个“爱情失败品”的责任。于是每个月就会有钱寄给抚养小勇奶奶。小勇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也不想记得。

如果说小勇是生活在社会最阴暗的一面的话，那么哓哓的生活就可以说是铺满了阳光和雨露的天堂。

父母从不吝惜他们对哓哓的爱。精致的物质，完美的家庭。

这样两个身世性格都万分迥异的小孩子生活在同一条弄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成了对方唯一的朋友。

“小勇你看，这些雪花好漂亮哦！”女孩子献宝似的捧着一堆白花花的雪凑到男孩子鼻子跟前。

男孩子看了一眼快要化成水的雪。低低的略带忧伤的说：

“再漂亮的雪花也是瞬间的美丽。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经不起考验？”

女孩子感觉有点冷。甩掉了手上的雪水，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插到兜兜里。她不理会男孩子奇怪的语言，他总是这样，说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2

时间过得很快。真得很快。

再次回到这个小弄堂里，哓哓觉得有一瞬间的伤感。地上的积雪让她想起一句话：物是人非。

雪年年都在下，可是那看雪的人已经不在了。

雪花依然很漂亮，放在掌心不久依然会化，可是那说奇怪的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3

13岁的时候哓哓出了车祸。

那个时候的情景，似乎刻在了生命里随时回忆都能想得起。

那是夏天，太阳明晃晃的，晒的柏油马路都好像软了起来。妈妈说下个星期要搬家，搬到市区里，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不想去，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之后跑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开始在熟悉的街上乱逛。

我想了很多。这个弄堂里有太多我像珍惜的东西。比如那些砖头，那些石子，毛毛，托托，甚至是吓人的老鼠，当然，还有他——我的邻居，朋友，玩伴，又或者爱人——小勇。也许，最令我放不下这里的理由，是你吧。

我神游太虚般的想着，没有听到身后卡车激动的喇叭声。

接着，你也知道了，被车撞。

可是，有一股力量推开了我。一个人挡在了我身前，一种粘稠的液体喷在了我脸上。血……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妈妈哭肿了的双眼，爸爸欣喜的眼神，医院纯白色的装修同时出现在我的视野内，我感到一阵眩晕。

“有人救了我，他怎么样了?”仅有的一点记忆告诉我这一点。

“他……他没什么……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妈妈躲闪的眼神告诉我她在撒谎。

我坚持要知道救命恩人的病房号码，妈妈没有办法，告诉了我。但是警告我千万不要去打扰他。我心里暗想：我不会去打扰他的，我只去看他。嘿嘿。

勉强走到恩人的病房前。推开门，走进去。

我走近病床，走近他。

虽然毫无血色却依然俊朗的面孔，紧闭的嘴唇，提拔的眉毛弯成我所熟悉的弧度。是小勇。

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除了他，谁会知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会去轧马路？除了他，谁会在我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救我？不会有别人。

他的左腿因为我而瘸了，而我却要因为什么学校而永远离开这条弄堂，离开他。

真是绝妙的讽刺。

真的是应了他的那句话吗：所有的东西都经不起考验？

4

哓哓捧起了一堆雪，看着它们慢慢地在掌心融化。

冷了，甩一甩手上的水，将冻红的双手放进兜兜里。

鼓足了勇气，哓哓敲响了那扇童年无数次敲响过的门。过了很久，门开了。

依然俊朗的面孔，紧闭的嘴唇，挺拔的眉毛弯成熟悉的弧度。

“你来了。”不激动么？好吧。

“我是喜欢你的。”尽管这句话迟到了6年。

“不要喜欢我。”这样吗，可是……

“为什么？”虽然知道不必问，却还……

“我不相信爱情。”既然是这样，你……

“为什么救我？”不要说是因为什么友情，我不相信。

“只有那一次，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是因为，我的，离开？

门关住了。一起关住的还有哓哓执著了6年的感情。

5

掌心化雪。

游戏还是从前的游戏，人却不是从前的人了。

是不是真的所有的东西都经不起考验？哓哓禁不住的想。

6

也许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