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林
故乡的村子外，有一片橡树林
在通往夜的小径上，它们抱团取暖
像一群无家可归的灵魂
用沉默拒绝忧伤
松鼠躲在树枝间偷吃橡果
獾和豪猪像从容的隐士，披着雾气的针
机警地，与黑夜保持一阵风的距离
还有狐狸、几头野猪，甚至雪狼
它们穿上喻体的裙衫，成群结队地
走过橡树林隐喻的黑洞
这些神秘的守望者，和先辈们一样
蜷伏在内心的低处
为故乡守着土地，为亲人守着坟茔
为生生不息的来者，守着老屋
这低矮、陈旧，但永恒不变的谣曲
●野菜
童年，远去的云朵
会把淅沥沥的细雨，下在
野菜的田埂上
长成一路苋菜、油麦和石蒜
小时候，童伴们苦修挖野菜的功课
为了给粗糙的生活，打打牙祭
在田间沟壑，它们与积贫积弱的庄稼平分秋色
它们也会拽着弟弟妹妹向山里奔跑
远离吃光了庄稼的人群
到更偏僻的地方，寻一撮泥土
像落地生根的灵魂，守着苦寂的光阴
走过无人问津的一生
●柳树的枝条
柳树的枝条，伸了伸拳脚
开始向阳光里搬运黄金
而最初的冷，被冻结，保存在
内心的闪电里，等待第一声雷鸣
然后是更多的枝条，在等待
根的脉络里，流动的土地的恩泽
崖头上，鹧鸪的叫声
把枝条唤下云朵，沿着一条去年的小路
寻觅、徘徊
像找不到渡口的游人
对着远方集结的春天，一声声
喊出他内心的希望和孤单
●一只雏鸟正在练习翅膀
一只雏鸟正在练习翅膀
它还不曾经历过风尘和雨水
它的喙还有黄色镶边，细细的爪子
抓住枝条，警惕着一阵风的偷袭
母亲的巢，已容不下日渐蓬松的身体
它该有自己的飞翔、巢穴
和像先辈一样飞越高山和闪电的
后代。它要用翅膀
开拓生命的蓝天和丛林
也许是阳光卸去了它内心的恐惧
也许它想借风的手擦干泪水
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扇了扇翅膀
它看见周围都在飞翔
一只雏鸟正在练习翅膀
终于有一天，它骑着风
飞了起来，飞过丛林，飞过山口
消失在自己内心的高度
●春天的足迹
被春天伤害是迟早的事
像果子挂上枝头，来不及倾听第二声鸟鸣
就落下，比叶子更早一步
比雨水更晚一步。枝条撑起的天空
云朵暗含心事，它想借泪水
回到自己的江河
一个打春天来的人
路过空空的果园，他内心长满杂草
正好抑制了跃出水面的鱼群
闪电，被藏在更深处
翻阅过往的风卷残云
而蝴蝶的翅膀，无力承受一阵风的轻
“嗨，你看，那就是我们的春天！”
但是，还没等留住一个伤感者
春天就只能在诗行里，一遍遍怀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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