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只有上帝神圣，只有天堂完美。而上帝和天堂，凡人活着的一生都没法看见。看见的地方，只有不完美。虽然都是不完美，但不的程度却不一样，因为人聪明到了会有比较。比较过了，也就知道了哪里较好哪里较坏。而这种比较不用教育，不用宣传，甚至不必说出，只要用脚表达就可以。尤其是借助现代科技的帮助，整个地球都成了小小的村落，已再没人能造一座密不透风的铁屋子，不管在世界的那个角落，你不必偷渡，不必升天，都能看到地球的全貌。

当然了，有脚的人，却不一定能走。究其原因，或是先天不足，或是后天失灵，或是后勤保障不足，这些都可能都让脚徒有其名。先天不足的，如很多革命先辈，他们并非四肢缺陷，而是脑袋被洗的太彻底，已不再能支配四肢。后天失灵的，如过了独木桥的人民公仆，他们或因跪的太久四肢麻木，或因深陷利益泥潭无法拔脚。至于后勤保障不足，则是多数人的处境，曾经认真的想过走，但却实在拿不出差旅费来。故此只好原地不动。

抛开这些，现实看已经走了和或正在走的，就几次形成了人潮，那景象已经够壮观。检查一下这些脚印的朝向，或者是走出了遥远的海外，或者沉淀到远方的城市，而却少见谁是主动的走到了朝鲜，或移民当了农民。这些，都很清楚标明着人们比较后的结果。

龙应台说，家可以暂时挥别，可以离弃，可以忘怀，但家永远还是那一个。四十年后的台湾，有想走而走不掉的人，有可以走而不走的人，也有一心一意在这儿今生今世的人；不管哪一种，只要他把这里当“家”——心甘情愿也罢，迫不得已也罢——只要他把这里当“家”，这个地方就会受到关爱、耕耘、培养。怕的是，过了四十年仍旧不把这儿当家，这个家才会破落。

用这段话对照大陆，留下的人是不是也这么想，且待时间做答，单文问那些已经用脚做了选择的人，四十年后他的家在哪里？他还关心以前那个家的破败或兴隆吗？或者他也觉得新家并非完美，但他有多大可能会再回老家？

更大可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对父母心存百般依恋，怕终于要被丈夫子女替代。纵然丈夫子女并非十全十美，可还是要全身心的投入小家，而只给父母留下匆匆的背影。

究竟是老家好还是新家好，这个问题只有过来人才能回答。正如恋爱的时候你尽可以更多的了解对方，但夫妻的本性还是要做久了夫妻才知道。而所谓真相，也许根本就不存在。身在庐山尚难识真面目，何况离开了太远太久。

身在大陆，先说大陆。这边真的开放了，就是一些污染事件、腐败案件、凶杀惨案，偶尔也能见报。但可以肯定他们永远都是极少数，永远都要被主旋律的潮流挤到一个小小角落里。而更多的负面消息，永远都难得在电视画框里找到一丝自己的立足地。

倒是千里外的小岛的混乱，总是能及时的呈现在你面前：不是议员打斗，就是总统贪腐。不是政客作秀，就是民间一天到晚的冲突矛盾、对立批判，让人觉得那里真是水深火热。

可果真这样吗？龙应台说千万别相信媒体。说台湾电视报道的台湾并非真实的台湾。同样的，似乎也可以说大陆媒体报道的大陆也非真实的大陆。然而这两种不真实，实在不一样。一边是没事去找事挖空心思的去抹黑嘲讽政客，一边是有事变没事的塑造大好形势歌颂伟大领袖。一边是星点丑闻无限挖掘，一边是天大脓疮极力遮掩。这两方面的失真，恰如硬币的两面是那样水火不容，简直如天堂地狱。

稍想一下，电视外的天堂也许更像地狱，而电视外的地狱没准更像天堂。因为，只有看到了地狱的丑恶，人们才会努力的改变。而沉湎于虚拟天堂的美景，只会让人堕落。天堂和地狱都不完美，正如独裁和民主都有存在的理由。可很多人还是会选择那在“诸多不得已的、坏的选择当中，那个大概不是最坏”的选择，而不是甘心于那个听起来比天堂还完美的虚拟天堂。作为一个人，你是会选择可能会越来越坏的天堂，还是会走向可能会越来越好的地狱？或者退一步说，你是要找一个有选择权但也可能选错的不完美的地方，还是找一个没有选择权但被人告知这里“就是好就是好”的地方？

其实，答案已经被很多人用脚回答了。脚走向的地方，尽管并不完美，但可以让你知道。而正因为知道了不完美，每个人才都会努力希望去完美他。选择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它是真的，是有希望的。就算有的地方很黑，但至少可以晒出来。就算真的会摔跤，但能在摔倒的地方爬起来。而之所以离开那个地方，纵然不是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了希望以至于差不多绝望，也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完美以至于你永远都没权再去做任何的改善。

龙应台说：“台湾的可爱在于它不假装伟大，不努力变成什么样子，而是一种自在过日子的态度。

克林顿在北京大学演讲时，有学生问：“胡总去美国访问，外面有人抗议，如果今天这个礼堂也有人抗议您，您怎么看？”克林顿微笑答：“美国从来不完美，我经常受到人民抗议，我的工作就是去听取抗议者的意见，然后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或者对你来说，对照“美国人可以站在白宫前面骂美国总统”和“俄国人也可以站在红场骂美国总统”这两件事，你会认为两者是一样美好？

至于人性的善恶，是个永恒的话题。人之初的善恶争论不休，人之后的功过，却一再的被现实验证。草民百姓的人性自然良莠不齐，领袖明星的人性却也找不到多少伟大。常识的说，或者这个世界上某个老虎真会善良到可以和人同塌而眠，但更多的老虎却依然要被关在笼子里，才能让人放心。

可是老虎们真的已经相当进化了。如果狼创造了一套理论，说自己天生就是羊群的牧师，绝对会带领羊群走向遥远的幸福，那羊群会怎么样呢？结果不外这些：一些羊为牧师送来的干草而感恩戴德，高唱福音曲。一些羊进化成了“羊奸”，成为狼的贴心秘书。一些羊彻底认命，生活就是吃饱了等末日。还有一些羊会一直伺机反抗，没准偶尔就有几个逃脱了羊圈。当然，可以想象的是，逃出来的羊们，也并非进入了天堂，它们依然要为饲料、为配偶，为大自然的竞争而争斗，依然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但幸运的是，至少他们能享受一段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具体到自己，已没气力跳出围栏，但还不麻木于吃饱等宰，剩下的也就是发发牢骚了。习惯了，这项活动也可以当作一种健身手段。所谓一息尚存牢骚不止，从中也能找到一丝压力释放后的慰藉。甚至经常这样沉浸在相信和不相信的自问自答中，慢慢的学着去相信以前不相信的，去怀疑以前曾坚信过的。并在一阵阵惴惴不安的恐惧中，感恩新的一天居然还活着，感恩发了牢骚居然没被喝茶，感恩喝了一次茶居然没躲猫猫，感恩躲了一次猫猫居然真是一场儿童游戏，而不是一场生死格斗！

虽然那恐惧，却依然活着。而因为活着，因为感恩，因为尚未绝望，也就继续发着牢骚。是为答。

于木鱼宅

2013-2-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