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叹“脂砚斋”

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刊行，使爱“红”者如饥肠辘辘，一朝得倾，大饱干瘪肚囊。钵净腹涨闲暇之余，细品个中滋味，不免哀叹绵绵。

所叹何也？《红楼梦》早已广传，妇孺皆知，有喜无叹。曹氏雪芹文学巨匠之名，如雷贯耳，亦无所叹。所叹者，乃与芹著、批同行的脂砚斋也！

一叹：从书之冠名可看到脂砚斋再评、重评的字样，由此可见曹雪芹对作批的脂砚斋是何等的尊重，从二人著批文字间唱和的语气，理应判断出二人非一般情感。这尊重里包含了无限的信赖、敬爱，相互欣赏，还有几分亲呢。然而，在雪芹的书中却不显见有脂砚斋本人的影子，红学大师周汝昌曾认定史湘云就是脂砚斋，也只为一家之言耳。品研《红楼梦》，离不开脂评，脂评是探索《红楼梦》的一把极关键的钥匙，只是这把极关键的钥匙却是极为残缺，使展现在人们眼前的红楼迷宫始终是扑朔迷离的，通过阅读脂评本，我坚信书中肯定也有脂砚斋其人的原形，只是目前尚未考证出来而己。请看第二十八回中宝玉打趣王夫人之语后批：“是语甚对，余幼时所闻之语合符。哀哉，伤哉！”类似此语还有许多，由此可见，脂砚斋少时便与雪芹时时相伴，亲历了曹氏家族兴衰过程。这样的关系，这样的人，曹雪芹是断乎不能排出红楼之外的，故先有此一叹。

二叹：残存二十六回的甲戌脂评本是目前发现最早、最忠实《红楼梦》原貌的版本，珍贵之处便是有脂砚斋大量原版批语。雪芹著此书时已是穷困潦倒，此刻还能与雪芹不离不弃，一芹一脂，一著一批，可见二人情深之至。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从书中批语的口气判断，脂砚斋却非雪芹的夫人。根据是，古时妻子对丈夫多称夫君、相公等，从不直呼其名，对自己则多以奴家、妾身而称，而脂砚斋在批语中对雪芹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对自己多称余或我。如：“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意欲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赖头和尚矣！今而后，惟原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如此悲痛欲绝声中，始终没有哭出一句“夫君、相公和奴家、妾身”之类的话来。又如，宝玉借紫娟倒茶之事，戏之“好丫头，若与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惹恼黛玉一段，脂砚斋批语道：“我也要恼。”再如第二十六回有一批语：“回想（芹）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完全不是夫妻关系的感慨。现从书中批语中看，极可能是雪芹的红颜知己或情人。我常想宝玉的原形即是曹雪芹，那么书中的宝玉最终没能与相爱的人结为伉俪，与时常讨厌的女人结了婚，曹雪芹是否在影射自己与脂砚斋的关系，因暂无所证实，但凭判断私意及此，是为脂砚斋再有此一叹。

三叹：脂砚斋生前为曹雪芹的“石头记”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曹雪芹增删一次其便批阅一次，努力使该书丰富、完美。按遂夫先生考证，万没有料到的是在此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批语中时常露面的畸笏叟者，于雪芹和脂砚斋过逝后，其在誊录过程中剔出了大量的脂砚斋原版批语。第十三回节尾，曾有回后批：“‘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一事，此人做为曹家长辈，在雪芹生前便对书中几处描写露出不满，让作者删掉描写家族耻事的章节，在雪芹和脂砚斋死后修改书中个别情节，对不时暗示真相的脂批给予剔出，是大有可能的。此后各种版本上借用脂砚斋之号和其它署名的批语铺天盖地，最后到程高版本各种批语已全都不见了，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普通版本的“红楼梦”。以至广大读者多年来只知作者雪芹之名，甚至程伟元、高锷之流的名声也众所周知，独独埋没了脂砚斋这一极关键的重要人物。

甲戌本的重见天日，才使得脂砚斋浮现在读者眼前。脂砚斋关键暗示、深刻警醒，又不时充满深情，恰到好处的批语令人们大开眼界，重新对《红楼梦》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解。如此，喟此三叹。

2013年2月21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