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过年，无非是聚会多一点。亲属倒还在其次，同事同学朋友才更难办。本来各过各的日子，年来了，总有人召集，就不得不见个面。

说生不算生，说熟也不熟。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你胖了，说你胖了之后，接下来赶紧再恭维另一个，说他比先前并没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可旁人都看见他黑胡子上的头发更加白了。

然而这些话总是用不了太多时间，接下来共同的话题是说现在过年再没了什么年味，然后一起大骂其新党。整个过程谁都绝口不会提谁升职了谁下岗了谁家财政正罗锅上山了。只在偶尔私下小声交谈里，才会提到谁家孩子为出国花了多少多少万，谁为儿子国考上班费了多少多少心，或谁家老爸瘫在床上多年包袱多么多么重。而不多久，话题还是会回到铜臭上来：因为买单的时刻到了。此刻，挣钱多的人不在乎，挣钱少的更要争面子，于是一场战争是免不了的了。和战争不同的是，这里牺牲的不是生命，而是钱财。

回顾今年聚会的印象，就俩字可以总结“幽默”。一致的话题是把中国当成共同讽刺与幽默的对象，就连农村人也没了怨气而多了几分嘲笑与讽刺。每到精彩之处，这些幽默总能爆发出一阵笑声。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幸福，有的只是难言的心酸。当然不能说这些人里大家都没钱，因为至少有四分之一早就超越了中产，但他们拥有的这些钱，显然还没升华成他们内心的幸福，至少这幸福还达不到洋溢的程度。

最方便拿来调侃的是天气。有人调侃现在的雾霾，说蔬菜有毒,你可以特供，空气有毒,难道你也要靠进口？再也不用帝国主义干涉咱的内政，老天爷就让中国亿万屌丝翻身得了解放，把中国人民真正带进了平等和谐的人间天堂。用温总的话就是“雾霾”让我们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就算做不到共命运，至少已经同呼吸了……　

也有人谈到钓鱼岛怎么打，说中国现在很多方面真的已经世界第一了，那就绝对不会再怕日本骚扰。航母舰载机二炮什么的，一个都别动，就趁着过年用花炮就能解决问题：让几个农民拉几车花炮就行了，足可以把宝岛夺回来。

也有人说中国的确是个盛产奇迹的国度。你建了一座豆腐渣大楼，很多人说这大楼会塌。可你我充耳不闻，结果哗啦还真塌了，把几百人埋在废墟里；然后你找人挖，居然挖出来了几个活人。这样的奇迹每天都在发生，而更奇迹的是你他妈的不但无罪，还成了大英雄。

当然，钱还是多数聚会的关键词。有人精确的说了一下数据：

中国超过一亿元财富的3220人，其中2932人是高干子女，他们的资产是20450亿元。具体的，131万县团以上官员占有全民财富的80%。其中多数是公务员或事业单位干部，他们十年间的工资上涨了40到60倍，这是他们的清廉所得。更具体的，有人提到2012年的年薪：方大特钢董事长钟崇武1516.7万，平安董事长马明哲988万，万科董事长王石857万。他们都是英雄楷模。这么多精确的数字，的确让人增加了知识。

可这么严肃的话题，也很快被调侃歪了。只听另一个人说，只算自己腰包的钱太自私，其实你也很慷慨。2009年中国累计购买美国国债8100亿美元，购买外债总额达到20000亿美元。免除32个国家150笔债务，超过800亿。这一年，中国对非援助累计760亿，累计对朝援助8000亿，对照这些数字，比尔盖茨的捐款实在太渺小。而据说到2010年，中国还有对朝700亿投资计划，至于援助巴基斯坦多少，至今是国家机密。　

紧着着，这话题就更热闹：

你不光是对外捐助，其实对内也很慈善呢。就说你再不知不觉中，就帮着美美小姐买了lv，帮着政协的干爹给干闺女买了齐逼短裙，甚至也帮着儿慈会点错了小数点。…..

咱不光腰包鼓了，善心发了，文明也有了：中石油一个吊灯千万都不够粗了，人家说“加薪10亿是小钱”。算算奥运3000亿，世博4000亿，这都是发展的标志。为缩短十分钟，咱舍得投资350亿建沪杭磁悬浮，你总不能说那上面躺着的都是新红楼的女演员。……

可咱也知道富日子要穷过：西南五省大旱6000万人受灾损失200多亿，中央就大力拨付了旱灾救灾资金1.6亿元，这并不是说没钱，而是为了让他们自力更生。再有中央领导说中国全民免费医疗每年需花费1600亿元，目前中国不具备这个经济实力。这也不是推辞，之是为让你更加注意锻炼身体，告别东亚病夫......

也有对此不屑一顾的声音。其中一个就说的很另类。他说，其实你自己不知道，我们每个人早就都是富豪了。同样他也给出了精确数据。他说：中国1990年广义货币总量1.53万亿，22年翻65倍达到140万亿。作为国家的主人，全民财富的拥有者，就是说你的存款现金和财产翻了65倍！140万亿，人均一下，就是10万。按每年gdp8%增长，每个中国人年收入就多出8千元。也就是说，一个五人家庭年收入就多出4万！如果将这些资产均分，再让它们资本化流动，那每个人均财富收入就年多增2.4万元，每家就是额外的12万元。这样就算你一年躺着睡觉，都有2.4万年薪，这笔财富三十年积累下来，你早就是百万富豪了。中共消灭了剥削阶级，这些财富上都写着全民所有。严格的说，国家是在替你保存你的财富，你当然有权占其中十四亿分之一。

说到这里，聚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人大骂钱是王八蛋，有人说钱会把人拉进坟墓，也有人一句不说只倡议举杯。就这样，又是三杯下去，一帮人的脸更红了。看着面前一个红脸汉子，究竟也不知道他们是忠义的关云长，还是砍倒忠义旗的李逵。或许其中多数只是万千大军中的一个小喽啰。可就算作为喽啰，是加入皇帝贵胄的刘家军，还是加入造反革命的梁山帮，那促使他们做出选择的关键，怕还是离不开孔方兄的慧眼呢！

而值得怀疑的是，此刻孔方兄的眼是不是也红着呢？

于木鱼宅

2013-2-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