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三部曲
(1)理想篇
——妻子·儿子·房子
妻子生在县城,长在县城,对县城有着与我完全不一样的情感。而我则是生于乡下,学于乡下,师范毕业后一直服务于乡下。我习惯了乡下清新的空气,习惯了乡下清澈的河水,习惯了乡下绿色的田野,习惯了乡下淳朴的乡音,更习惯了乡下的三尺讲台和讲台前有些天真也有些好奇、有些执着也有些迷惘的那一双双眼睛。所以,虽然我也进城“吃酒”,也进城看看年近九旬却只能一个人住着的岳母或者办点儿其它杂事;虽然我也也关注县城的净化、绿化、美化、亮化和整个县城的城市发展,甚至关注县城官员们的公仆意识和创新精神,可进城居住的念头一直都不怎么特别的强烈。这,直接导致了我常常挨家里这位“领导”狠狠的批评:“没有出息”、“不求上进”……
妻子很希望我能够进城工作,很希望全家能够进城居住。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妻子的第一个愿望一直没有如愿。
不能进城工作,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值得沮丧的事儿,对于妻子来说,那可是大事儿,是特别让她感到恼火的大事儿,因此,我对妻子常常觉得很有些愧意。于是,本来不很喜欢城市喧嚣和尘灰的我,对于妻子希望把家安在县城的提议,也就没有极力去反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妻子努力准备着把家安在县城。
妻子很节俭也很很大胆,大胆的是比我不怕家里欠债,或者说在某些方面有超前的消费意识。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终于在县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县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
靠我一个人的工资要送儿子读高中,要随时准备“吃酒”送人情,更要准备还债和每月交按揭,日子只能勒紧裤带过。不过,买房子并把家安在县城的这一家庭理想实现了,妻子、儿子都十分高兴。作为父亲,我的理想是家庭和谐,是孩子学业有成而且有良好的习惯,将来能够承担需要承担的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要实现这一理想,需要我和妻子的共同努力,更需要儿子自己的刻苦学习、长期奋斗。
儿子在邻县读高三,吃住都在学校,如果没有长假,一般不回家。我在乡下工作,又喜欢安居乐业、以校为家,加上有早晚自习、有周末或寒暑假的补课,也同样不能回家。即使在县城有了房子,妻子也依然陪着我一起住在乡下,都很少回县城的家。
龙年除夕将至,我、妻子、儿子终于有机会都回到县城的家了。
儿子的成绩起起落落,这次回家正逢其补课后刚刚结束的一次考试中,成绩的年级排名处于新一次波峰,虽然横向比较还需要努力追赶成绩优秀者,但个人纵向比较,成绩还是让人较为满意,因此,一家团聚时家里的气氛比以往有了更多的喜悦。
为了实现各自的家庭理想,人们走着各自选择的路。有的人,在官场勾心斗角;有的人,在商海浮沉起落;体力劳动也罢,脑力劳动也罢,有人在本村本县艰苦奋斗,有人却远离老家在异域他乡日夜打拼。我的选择是在家乡每天“摆渡”,把莘莘学子从小河渡到属于他们的大河大江,在渡人渡己的同时,也一点点让家庭理想插上柔嫩而又执着的翅膀。
2013 0202
(2)和谐篇
——和谐·专注·快乐
“我爱我家”的十字绣匾静静地挂在客厅有些过于简洁的墙上,妻子看似随意其实十分细心地绣着“旭日东升”的十字绣布。
不明不暗,客厅里温馨的灯光静静洒下,我和儿子看国内要闻,妻子静静地飞针走线。
不停不放,妻子静静地走线飞针,“旭日”正随着妻子灵巧的点、扎、刺、抽、拉,一点点一点点开始“东升”。
不学不睡不调频,儿子关注着正在热播的“楚汉传奇”。
妻子偶尔抬头问起儿子的成绩,依然没有忘记像我一样也叮嘱儿子一句:“一定要努力哦!”
看看他人的心得,让儿子学会高考;读读古代的《弟子规》,让儿子学习做人。在妻子忙着她的十字绣的时候,我让儿子看了我收集并整理的“理综高考技巧”、“高考黑马秘籍”和“高三复习的十大关键”等我自己命名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系列网络文章选摘之后,还让儿子浏览了国学经典《弟子规》。
读书,究竟为了什么?我不喜欢“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传统式引导。我认为读书是为了积累知识、培养能力,学会做人、学习做事,学会热爱生活,学会欣赏人生,学会明白并切实担负起自己的个人责任、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因此,我常常和儿子交流,以期望其将来:会做人、做好人,能做事、做大事,懂得热爱生活,更敢于承担责任。
妻子依然埋头针线,我和儿子却转而一起看“断桥残雪”,一起吼“阳光总在风雨后”,一起哼“隐形的翅膀”,一起听“精忠报国”……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儿子那鼓鼓的书包静静地躺在沙发一角,今天刚从学校回来的儿子已经疲倦地进入梦,妻子铺开绣布,拉一拉、扯一扯,左瞧瞧、右看看,显得很有成就感。
那一刻,儿子酣睡中的梦,一定很美;妻子抬头时的微笑,同样很美;我关注着其实与我毫不相干的天下形势,依然津津有味。
那一刻,我的思绪由小小蜗居飞向了远方,我想到个人的理想、家庭的理想、社会的理想在滚滚红尘中相互交织、相互制约,总会共同演绎出或者风调雨顺、或者风平浪静、或者风雨大作、或者风光旖旎的——变幻莫测的人间风云。看着电视主持人和嘉宾分析国内国际形势,在经济上与军事上把我国和其他相关国家的进行对比,我不欣赏逞匹夫之勇,但在那一刻,却深感自己有匹夫之责。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和平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明白了和谐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的必不可少;明白了许多人为什么会把每天、每月、每年的回家,看得比其他一切的一切都还要重要;明白了为什么在每年春节前,在我国的城市和乡村会都涌起不可阻挡的回家的东方大潮这“天下第一潮”。
这一刻,我明白了:家,虽然要平淡就有多平淡,但是,家要温馨就可以有多温馨,而且要快乐同样可以有多快乐。这快乐,可以与物质有关、与房子有关,与妻子有关,与儿子有关;但这快乐,也可以与物质,甚至与精神都毫无干系。因为,快乐中的天伦之乐是来自上天的赐予,是来自人们对家的无比珍惜,是来自那些普普通通的人们一朝拥有家庭就朝夕呵护家庭的平平淡淡中的点点滴滴。
快乐源于专注,有谁专注于他自己从事的事情或事业却感觉不到快乐?没有,或者特别的少。
专注源于和谐,又有谁能够在没有和谐或没有和平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专注?还是没有,即使有,那他的专注也不过是专注于郁闷专注于痛苦罢了。
家庭的和谐源于血肉相连的缘分,源于家人之间的相濡以沫、相互关爱,更源于家庭成员之间和谐相处、求同存异的境界或情趣。
2013 0205
(3)老家篇
——那砖·那瓦·那房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我喜欢这首歌,除了喜欢它凄美深情的旋律,更因为它总会让我想到生活养我的老家。
我想说:老家是dna,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会伴着我沸腾的血液里尽情流淌。老家是nba,无论我身在什么地方,她都会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激情上映。老家是红桃a,在人生的牌局中,有人会觉得她只是小小的“一点儿”而把她忽略,而我会永远把她看着是“爱心”的象征,这爱心引导我在生活中嫉恶如仇、永远向善;我会永远把她看着是“第一”的代名词,这“第一”指引我在工作中不甘落后、敢争第一;我会永远把她看着能屈能伸的“a”,她可以比“k”要大,也可以比“2”还小。
老家,生我养我的老家,是我永远的根。这根在哪儿呢?
我生在江南,老家却没有江南水乡宁静悠远的水巷,因为,我的家乡在长江以南的云贵高原,而非狭义上温婉秀丽似人间仙境的江浙。
我生在云贵高原,老家也没有高原的高寒和陡峭,因为,我的家乡在贵州高原的东北部,长江上游右岸支流贵州省第一大河乌江的下游。
老家在黔山秀水的乌江下游,家乡却没有乌江峡谷奇峰峭壁的美丽画廊,因为,老家深溪村在德江县城到乌江下游新滩渡口的县道旁,距离县城不到10公里,距乌江不到20公里。老家的瓦房就在横穿村寨的县道旁,我在那儿出生在那儿长大,我的视野也是从那儿的小窗扩展到祖国的四面八方,延伸到远方的大海和大洋。
乡村让城市更美好,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如今,钢筋、水泥、砂石的混血儿越长越高,车流、人流、物流的潮流越来越牛。城市不断向周边蔓延、向高空生长,不断向耕地发起疯狂的挑衅和肆意的侵略……
然而,无论是在闹市的大街上,还是在蜗居的小窝里,特别是在雨点不断撞击小区那些窗外的铁皮雨棚上,传来枯燥、沙哑、沉闷的城市雨声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常会传来老家青砖青瓦的房顶那清脆、清新、清晰的乡村雨声。
那砖、那瓦、那房、还有那短短的走廊,都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永远的老家的诗、老家的画。在寂寞小区小住的日子里,在三尺讲台朗诵余光中的《乡愁》、讲述朱自清的《背影》、赏析莫怀戚的《散步》、范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并和学生一起学习古仁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时候,在课堂上和学生一起哼唱《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在希望的田野上》或《我热恋的故乡》的时候,这诗这画总在我的记忆深处的熠熠闪光。
在老家,高祖先辈辛勤劳作修建的木结构瓦房老宅让人难忘,老宅大门两旁花窗上精美的人物雕艺活灵活现,窗上的“八仙”在今天仍然呈现出在岁月中减色却又在岁月中增辉的古朴和端庄。
紧挨着这木结构瓦房老宅的是一栋一楼一底的砖木结构瓦房,建于80年代末,是父母尝遍稼穑艰难、饱经生活艰辛,一分一角节约,一砖一瓦筹集,历尽千辛万苦才修建起来的。
没有瓦,就使用旧瓦,再买些新瓦。
没有石头砌基础又没有炸药开山,父亲和我就扛着钢钎到离家一里以外的山头这里刨刨那里撬撬、这里锤锤那里砸砸,再找些现成的石头,然后父子俩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把我们能够抬的石头抬回家,实在太重的石头,再请人帮忙。
没有砖,除了买砖,还自己打砖、自己烧砖。记得我周末回家就经常和父亲一道在县道旁的砖窑边打砖,他哼唱的《打砖谣》我不知道是他自己瞎编的还是真有这首歌,但是到今天已经近30年了,这歌的歌词和旋律我依然记忆犹新,歌词是这样的:“今天打砖,明天打砖,腰杆痛,屁股酸,打砖为了要吃饭要吃饭。”最后一句的音调较高,我唱得不自然,可喜欢唱歌的父亲,却唱得可好了。父亲喜欢唱歌,能唱很多歌,也唱得很好,还不会忘词儿。爷爷过早去世,父亲幼年丧父,加上“难关”开始,只读到五年级,要是有好的学习机会,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好老师好干部,甚至是歌唱家也难说。父亲在和我一块儿打砖的时候唱的《打砖歌》让人感觉有些辛酸,他却唱得很自在、很开心。一方面源于父亲的乐观,可另一方面,这乐观的背后,是否包含了父亲为了让我高兴而隐藏了许多的辛酸呢?
踩泥、堆泥、打砖、晾砖、装窑、烧砖、出窑、挑砖,和后来的刷墙、盖瓦,以父亲为主劳动力,我们一家“人人皆兵”、个个动手,建房所需的其它重体力活才请人帮忙,技术活就出钱请泥水工师傅和木工师傅。
烧制的砖瓦青青的,砌出的墙青青的,盖出的房顶青青的,早出晚归的父母没有时间来细细欣赏他们的劳动成果,我却十分喜欢这两层的青青瓦房。
当春雨下起,雨点打在房顶的瓦上,传来清脆悦耳的乡村雨声,站在我家那短短的走廊上,看薄雾在呈坡状的村寨萦绕,看公路在萦绕的薄雾中穿梭,看父亲或者其他村民披着蓑衣扛着犁铧走进雨雾,展现在我眼前的分明是一帧精美的乡村美景画,是一首生动的山水田园诗,是一段世外桃源的音画视频。
没有共[chan*]党,就没有新中国。建国以来,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因为党的惠民政策,老家也和许多其它村寨一样,正在新农村建设中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如今,由于老家在稳坪镇甚至是德江县率先实施“整村推进”工程,老家的村容村貌已经焕然一新,而且工程的所有经费都由政府全包,村民不付一分钱。蛇年春节期间,在由老家走出的大学生和村民们自编自导自演的“深溪村春节联欢文艺演出”中,“演员们”演出了村民的欢乐,唱出了小村的美丽,喊出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共[chan*]党”的心声。
远远看去,如今的深溪老家从溪底到村寨的最高处,全村上下呈现出一片崭新的生机和美丽: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木房全部被油漆一新,都刷成一律的黑柱、红窗、红墙,其它砖木结构的所有建筑,其外墙都刷成了白色,很是漂亮。可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老家的老宅,永远不会忘记咱家青砖青瓦的那砖那瓦和那房。
如今,年过六旬的父母依然在老家白墙青瓦的瓦房里居住着,他们依然相互斗嘴却一直相濡以沫,一起迎接日出,一起送走日落,一起走过人生难测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虽然我没有住在老家,但我衷心希望老家变得更加美丽;虽然我很少回老家,但我衷心希望老家的父母永远安康、永远快乐。
2013 020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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