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全县教育工作会议如期召开，教育局十九楼会议室座无虚席。横幅、会标鲜艳夺目。会场上响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歌声。宋祖英的歌声悠扬甜润。

教育界精英聚集一堂。然而，他们的心情各不相同。有人，想到自己今天要把小帽子换成大帽子；也有人想到自己今天要戴上帽子，心里就有按捺不住的激动。还有人，想到会一开，马上就能圆自己进城的梦，心里是欢歌笑语，在蹦迪。以上这些人就如歌里唱的那样“心想的事儿都能成”脸上洋溢着甜蜜的期盼。不过，却有一部分人是一脸的迷惑。从俗话说，“官有十条路，九条人不知”。他们在为自己的去向担忧，脸上深深地隐藏着担心和忧虑。还有一部分人心里忐忑不安，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自己头上的这顶帽子是否能够留住……

张本然有幸地被安排在主[xi]台下的最前一排就坐。他想，这个政治待遇是谁也剥夺不了的。像他这样正科级别的干部全系统不是很多。虽然大事小事他管不着，只有喝茶看报和睡觉是自己分管的工作，不管怎么说，大小总是个督学。他心安理得地稳稳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无波无澜，有一如既往、始终如一、持之以恒、万古不变的平静。他的眼皮耷拉着，样子又像在睡觉。一年难得参加一次会议，但每次上面开会，他在下面睡觉。有时，呼噜声是　轻声细语　、吴侬软语　、洋洋盈耳　、莺声婉转　、黄莺出谷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有时又如打雷一样。几次，他的雷声一响，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他一睁眼，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用一双不惑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心想，笑什么笑？真的好笑吗？醒透了，他才擦了一把黏稠的口水，说了句，“妈的，睡着了”接着，又把眼皮轻轻地合上了。

会场音乐戛然而止。一些官员微笑着，一一走上了主[xi]台。顿时，下面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这夸张的掌声一下子把张本然的眼皮震开了。

他眯缝着眼睛，扫了一眼主[xi]台，接着就把眼睛睁得溜圆，眼睛里刹时就布满了诧异和惊奇——有市县领导在前排就坐，局党组成员在后排就坐，唯独没有看到万嗣光！他在心里骂了句，妈的，你还在端架子呀！紧接着，他咝了口气，心想，不对呀，万嗣光今天是这台戏的主角，就是再怎么端架子，今天也端不出来呀，是不是？这里有市县领导哦！他们是你万嗣光眼中的上帝，是你的爹娘！疑惑时，他耳边传来了人们小声的议论，议论的主题与他的疑惑有着惊人的雷同。张本然再次合上了眼皮。虽然眼睛想休息，但他的思维很活跃，而且活跃得可以用激烈一词来形容。他想，难道有这么快？不会吧？但如果不是上面这么迅速，那他的座位为什么会空着？！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笑了，而且笑得很激烈。这笑如奔腾的潮水，顷刻之间就涌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耳边听仿佛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是笑扬起了美丽的浪花！笑，又如旗帜，在他嘴角上迎风舞动，彩旗飘飘……

副局长杨文斌同志担任大会的司仪。他走到发言席前，扬声器里立即响起了他洪亮的声音：“同志们，今天我有幸地担任了会议的主持人。在会议即将开始之前，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市纪委的领导同志向我们宣布一项重大决定”。

会场阒寂无声，只有烟雾飘动的声音。人们一下子呆了，手不听使唤了。

张本然心花怒放，在心里纵情地喊了一声，孙超老哥，我的哥，我的亲哥！老嫂子现可以冥目了。热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没有掌声，一个面孔陌生的官员照样登上了主[xi]台。他面孔严肃，隐现杀机。他上台稍作了一下停顿，接着就说，“s县教育局局长万嗣光因涉嫌严重的经济问题，经初步查证，举报基本属实。市纪委决定，对万嗣光予以双规”。

会场里“轰”的一声，顿时像炸开了锅……

接着，会场上又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下面，请县长汪华同志宣布一项重要决定，大家鼓掌声欢迎”。

啪啪……掌声地动山摇。

“经县委政府共同决定，由县教育局督学张本然同志代理局长一职”。

会场又是一片寂静。张本然站了起来，一副吃惊的样子，他突然喊了一声，“搞错了没有？！”

“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张局长到主[xi]台前排就坐”扬声器里又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

啪啪……掌声形成的能量，足可以把大楼震塌。

张本然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兴奋，更找不到丁点的笑容。只有目光仍是那样的敏锐，他扫了一眼会场上各种不同的面孔，心想，万嗣光的倒台，你们有些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你们纵容了他，是你们用不光明的手段把他养成了一个大腐败！哼，我当局长，掌声居然有这么热烈！难道有些人真的就这样高兴吗？不可能的！有些人，平时像躲着瘟神一样的躲着我；有些人指望今天戴帽子，还有些人心里盼望着进城。我问你们这些人，这掌你怎么鼓得起来？他在心里不屑地哼了声，这哼声中，有“几分庄严，几分诙谐，几分玩笑，几分那个感慨”……

他的一双眼睛仍然眯缝着，举着一张无风无浪、清汤寡水的脸，在一片热烈而又虚假的掌声中，从容走上主[xi]台。

（写了近20天，拙作终于完成了。累了。就是累了也要说，谢谢各位编辑老师，感谢你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