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女人再次看见肖的老婆是在救护车把她拉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女人出门去倒垃圾,见隔壁的几家人都集在门口,神情怪异,象是恭候哪位了不起人物的大驾光临一样,她猜想应该和肖的妻子有关,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原来昨天的晚上,肖的妻子以洗澡为借口,在卫生间里服下了半瓶家里用来杀菜虫的农药,幸好被女儿发现及时,送去医院抢救,算是没什么大碍。那女人醒了后不言不语,爬起来就要回家,被医生和护士留住了,肖在医院里倒是没敢过于动粗。
不一会儿,女人看见一辆绿色的麻木驶进了小区,路面不平,麻木走得慢。路过女人家门的时候,女人稍稍回避了一下,但是她还是看见了麻木中肖的妻子那淡漠,浮肿而又蜡黄的脸。这与女人心目中往日的形象相距太远了,女人心里一阵恐惶,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上班的路上,女人骑着自行车,心事重重地往单位赶。雨后的太阳透着新月般的灵气,照在女人的身上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街两边的艳紫荆开得分外妖艳,吐着紫色的芬华,细碎的花束纷绕多姿。这是女人最喜爱的花木,可是此时她没有一丝闲情去观赏了,心乱如麻。
转过大道,一眼就看见他站在那岗亭上,远远地看见了她,冲着她笑。出差以来,有两个星期没见着他了。女人知道他一定会过来问她这段时间去哪了。正在迟疑的时候,戴着大沿帽的他已满面含笑地向他走了过来,吓得几辆欲闯红灯的车连忙减速停下。
他还是那么俊朗,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那热情的笑容灿烂得一如往日。可是女人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天啊,你别过来啊!本来没什么事事的,别给我惹麻烦了。”女人扭头看看四周,还好没见有熟悉的面孔。
他一直走过来,女人下了自行车,然后冲他浅浅一笑。
“早啊!”
“早!”女人点头回答。
“这两星期去哪了?”
“出差了。”
“那么久?”
“是啊,前天晚上才赶回家的”
“那天雨好大,你一定淋湿了吧?”
“是的,下了一天的雨,不过我是坐车啊,也没怎么淋湿”
“哦,家里好吧?”男人顿了顿,“他还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对了,你好久没去我家里玩了,他一直念着你的。”
男人尴尬地一笑,“我也不闲,还是他工作轻松些,有时间你们过来我家坐坐吧,我妻子前几天也念起你们的。”
“好的,我回去和他说,我们有时间去看你们。”
男人轻轻点头“好,你上班去吧!”
女人重新骑上自行车,头也没回地去了。
他是女人丈夫的远房表亲,和女人又是中学的同学,两人同学两年,一直是同桌。当年是他,教会女人吹口琴和弹吉它的。因为父亲病逝,他高三没上完就参军了,转业后被安排在交警里上班。女人记得他参军后给自己写过不少的信,后来出嫁前都烧了。那时候女人忙着学习,回得不多,再后来女人毕业了,两人也就失去了联系。
再次见面是在女人出嫁那天,他是迎嫁妆人之一,女人和他突然见面都吓了一跳,几年不见,他长高了许多,已没有了往时的瘦弱和书生气,魁梧挺拔的身材,倒是脸上仍是显得白净。女人怔了半响,在丈夫的询问中转过神来,“这是我的表弟,待会让他开车送你去美容院行吗?”
女人这才知道他是丈夫安排来送自己去美容院做新娘妆的。她轻轻点了点头,向他一笑,“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没什么的,你可是我的新表嫂,再说今天你可是最大的,我为能替你效劳而高兴。”女人望着面前笑得夸张的他,心里有些涩涩的感觉。
在美容院里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后,女人终于装扮齐整,在两个小妹的陪同下,提着洁白的婚纱下摆走了出来。他的车子已装扮一新地守在了门外,丈夫和他站在车门边,丈夫手上一捧红玫瑰,冲她咧嘴笑着。而他,则手快地拉开了后车门。
车子驶动了,丈夫的手不安份地在女人的腰间游走,女人轻轻地推丈夫。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他抬手摆了摆车里的后视镜,丢给后面一句话,“表哥幸福啊,你的新娘子真美!”
“哈哈,”丈夫大笑“眼馋了是吧?表弟你也敢快找一个啊!”
“我啊,可没你这么好的福份,漂亮女孩子可是看不上我的。”
女人微张嘴,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他也结婚了,两家人之间常有走动。曾经的过去好象被时光埋葬了,都一直不被两人的另一半知道。只是女人知道,他对自己的过分关心,总会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出现。每次女人被男人打过以后,他总是第一时间问候她,劝慰她,让她多想想男人的优点,多想想孩子。女人被他感动,同时在无助的时候,对他总有着一份依赖。
尽管两人之间是清白的,可是女人现在还是怕了······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惊醒了办公室里沉浸在往事中的女人。原来是他发来了短信:“看你今天的神色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叹口气,用短信回复“没有什么事,我很好,以后别再给我发短信了好吗?”
“为什么?”他很快地回复了。
女人没有回答,删了短信,然后关上了手机。
又是晚上了,天气热得不同寻常,空调到时间自动停机了。
“他妈的,这天气热死人了”丈夫也醒了,骂起来。
女人起身重新打开空调,房间里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两人却没有了睡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救人啊,救命啊。。。。。。”
深夜里刺耳的叫喊声和撞门声吓得两人连忙爬起来扑向窗台。只见月光下肖的老母亲披散着头发,在沿家沿户地喊叫,撞门。
人们很快都聚到了肖的家里,只见肖的妻子穿着短裤和胸衣,血流满面地坐在堂屋的地上,旁边站着肖,手上的水果刀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大家都团团地围住,竟一下子没有了人声。
女人在堂屋的椅子上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推开众人走了过去,披在了肖妻子的身上。女人的手触到她的皮肤,感觉分外的冰凉,湿润。血从她的脸上滴到女人的手上,腥腥的味道直扑她的鼻子。女人止不住一阵心酸。
旁边的肖兀自在叫骂“个死b*子,你有本事死啊,再死给我看,你偷人还有理了?”
“老子不收拾你就不是一个男人”
“你要离婚可以啊,就是离婚了,我看见你还是想打就打,什么时候老子不高兴了,就一刀捅了你······”
那么多听的人中竟没有一人出来劝阻。
女人不知哪来的勇气,挽起肖的妻子,就往外走。女人的丈夫连忙拉她的衣角,女人甩掉他的手。
竟人注目中,肖的妻子也不出一声地跟着女人往外走。肖一下子跳到门口拦住了“你把她带哪去?”
“你肖就是要杀要砍,也得现在让我送她去医院包扎了伤口再说。”女人坚定的目光中肖退后了一步,四周的女人们也附和着,有两位大婶连忙过来搀扶着肖的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几个女人趁着月色,向小区外不远处的医院走去。
后面稀稀落落地跟着女人的丈夫和另外几个男人。
(2004年7月3日)
作者注:这是一个让我痛苦的故事,我的本意是不想往下写的,可是这两天来的所见所闻,一直撞击着我的内心。所以我还是提笔,继续讲述这沉重的故事,因为我无法漠视现实的残酷。
(未完等续)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2-18 15:04: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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