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生日没有一个月，过年了。年末的好日子，仿佛一个接一个地来临，不过摔在青春路上的梦想或期待，还是一个一个都很遥远，也很飘渺。

回来之前，妈妈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找不到男朋友，别回来过年。但是，没有办法，我还是死皮赖脸地摇晃着身子回来了。回来是回来了，但不自觉地，想法总比往年多了一些，具体是多了哪些想法，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妈妈说，你不带男朋友回来，就不要叫我妈。我说，你都让我叫了二十多年了，再多叫几十年又何妨，不管，你就是我妈，你不让我叫你妈，你也还是我妈。她说，别和我开玩笑，到时候有你痛苦的。我说，我不痛苦啊，我快活着呢，你看看我们村子里的那些女孩子，十四五岁就结婚，有什么好下场呀，最惨的一个不到三十岁就死了丈夫，自己背了几万块的债，还带着四个孩子，我可不愿意这样生活。妈妈说，你命不会那么苦，那只是个别例子，给你表姐电话，要那个男生电话，你要是不打给你表姐，我会自己给她打的，十点，十点我再给你电话要结果。

这一年，回来和爸爸妈妈过年的心，有太多忐忑，也有些举足无措的尴尬。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应该再回来和他们过年，尽管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期待儿女都呆在身边……

这一年，好像我应该属于了谁，告别了谁，就算不属于别人，也不应该是我一个人回来陪他们。奔三的人了，每到年关就想着往家赶，似乎有些不像话，至少，我应该有了自己像样的生活，像样的家，至少，这是妈妈一直的期待……

快回来的时候，妈妈放下狠话：你是要我等死的，等到我真死了，你就舒服了，到时候没有人看你出嫁，没有人打扮你，没有人给你备嫁妆，你就知道后悔了……

我心里有些难过，当然不是难过没有一个适合的人携手共度，而是，我难过妈妈会用这样无心却厚重的话来激我。妈妈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怪我太沉得住气，后悔让我上学接受了教育，早知道被教育过我要如此倔强地不乖乖听话，就彻底让我做放牛娃，那么现在兴许她抱上外孙了。

……

我们同学，有孩子已经一岁的，有刚结婚的，有正在热恋中的。妈妈每次都听不得她们的好消息，生怕自己的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一个人了似的。所以总是旁敲要赶快，抓紧，还暗暗地当初打听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剩男。

有着无形压力的同时，我心里比心疼自己还要心疼妈妈，她操劳一生无非也就是希望儿女都能有个好归宿，但哥哥不幸福，侄子不幸福，所以她更希望，我能好好幸福着……

可是，现在我不结婚，他们为我着急，我真随便找个人结婚，到时候，怕是我要着急了。毕竟，生活是我自己的，再好再苦，没有谁能代替我将未来继续。

也许我是真的不理解作为母亲的担心和焦急，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一个女人，不是嫁得好就能好的，关键在于，你所嫁的这个男人，他和你，到底相知相爱多少。我无法想象，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每天同床共枕，那是什么样的煎熬。一人一天空，一心一世界，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个体，你要能在他的天空里翱翔，他要能在你的世界里生存，至少，应该是有一些和爱或感觉相关的东西在，否则，太难了。两个没有引力的人结合，怕也仅仅只是结合，但结合不是感情，不是相爱，而是，对自己、对别人、对生命的不尊重，……

我记得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她描述她前夫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白天我们各自下地干活，谁也不和谁说话，吃饭也不叫一声，晚上睡觉，各盖各的被子，我特别怕他碰我，所以一整个晚上，我都睁着眼睛，我真的知道月亮是怎么慢慢从天上落下去的，也数遍了夜晚狗叫的声音，我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一夜下来，全身僵硬酸痛，后来熬不住，我提出来离婚，他们家还没同意，我就逃跑了……

假如，结婚是为了忍受夜夜煎熬，是为了数声声狗叫和看月升月落，我宁可，一直这样单身着。而一个人，世界可以很狭窄，也可以很宽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