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满目的红,红色的天际,红色的远山,红色的溪流,红色的桃花,红衣的他。
不对,这场面太过诡异!他看着不远处的他,心里莫名一动,辰玉?抬脚,正要向他走去,一阵风飒沓而至,那满树的桃花瞬间在天地间飞洒开来,飘飘散散,好一场桃花雨,美的叫人眩目。这时,辰玉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淡淡阴霾,他笑了,眉眼弯弯,这一笑,顿时让一场花雨失色,辰玉的视线里,只留下他的模样,那是一种宁静的美,亦真亦幻。景鸾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面上始终带着那种万物皆不在眼底唯有他的笑意。
“景鸾。”辰玉开口,叫着他的名字。
辰玉,他动了动嘴,却出不得声来,正在他不明所以之际,辰玉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然后,那血泪在他的脸上四处流散,所及之处,显出无数沟壑,一张出尘的容颜,转眼间变得可怖起来。
“呵呵呵。”这时辰玉笑出声,低低的声音,让人毛发直竖,一张血脸,刹那间成了骷髅,可那笑声还在,传入耳内,便将整个人紧紧缠裹,透不得气来。
“不!”景鸾大叫一声,猛的起身,原来,是一场梦,他揩了一下额头的汗,全身虚脱无力。
“皇上,可好?”殿门外传来太监的询问声。
看看四周的事物,景鸾晃了晃头,稳了稳神,答道:“无事。”复又躺下,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以见头上帐幔繁复的精致花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难道预示了什么?现在想来,看到辰玉的眼中流下的泪时,他已不觉得可怖,只是心疼,像什么在往心头狠狠刺了一下。
翌日下朝,景鸾在宫中慢慢走着,因为昨夜那个梦,他第一回有种不想见他的念头。结果,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辰玉住的地方,栖凰殿。
殿里依着辰玉的喜好,种了许多墨竹,除去殿前那一株桃树,再无其它,让人一进去浑然忘俗。
日光照在大殿的空旷处,那里摆了一张锦榻,而身着雪衣的辰玉,半眯着眼,靠在榻上,似在假寐。
看着那面容清雅的纱衣公子,景鸾的心变得平和起来。每每看到他,总会有种能让人安心的东西,一如,最初见他时的光景。
那是五年前吧,那时景鸾少年继位,朝堂可谓诸多不顺。虽然他之前亦做过许多准备,而先皇亦为他铺平了道路,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尸骨未寒,庙堂上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这让只有十七岁的景鸾既感到愤慨又束手无策。这些狡猾的老狐狸!现在已经按捺不住了么。那么好吧,倒要看看鹿死谁手?看在先皇的份上,一再忍让,结果倒好,一个二个骑到自己脖子上来拉屎了!既然他们背叛在先,就休怪自己心狠在后!
景鸾一边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一边和朝堂上的大臣元老们周旋着。那些老奸巨滑的文武百官耗不起,他可是有足够的时间耗着。等到羽翼丰满之时,便将那一干人等全数除去!
庙堂上是诡计多端的文臣武将,后宫是攻于心计的妃子美人,景鸾觉得自己偌大一个皇宫,却无处可去。有时自己都不免苦笑,这九五之尊,看似风光无限,睥睨天下,有谁知道,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找不到呢。
这日景鸾实在烦了,便一个人悄悄出了皇城。一个人走着,不觉行到一个清幽的地方。只见满山满坡都种满了苍翠的墨竹,乍一见觉得洗涤了尘世的一切烦忧,令人心清神静。
走在竹林间的小径,景鸾不由婉尔,果然是个清静的地方,待回了皇宫,也命人种上一片竹林来,便可不出宫,也能略微领会一番相似的意境。
清风摇曳,竹叶生香,景鸾信步而行,渐渐走到一处开阔地,只见一幢小楼以翠竹而建,不远处一条淙淙的溪流更添清雅。竹楼前种着一株桃树,正开着白色的花,如霜雪一般的颜色,带着冽冽的凉意。树下有一圆形石桌,环着四只圆形石凳。真是个忘尘抛俗的妙处,心下叹着,景鸾走过去坐在石凳上。
他正打量着四周,一位挑着木水桶的少年往这里走来,却见他青衫短衣打扮,生得眉清目秀,看到景鸾,少年不由瞪目:“你是何人?”
“我,是一个游客,贪这满山秀色,一时竟迷了路。”景鸾边说边站起来,对他和颜悦色。听他的声音,不过十一、二三岁,说话的样子却极为老练,只不知这楼中所住是何许人也?
正在两人一问一答间,楼上传来清越的声音,“酌儿,与何人说话?”明明是一个男音,却让景鸾的心里切切实实地咯噔了一下,这主人的声音有如珠落玉盘,那长的又是何种模样?转过身看到正往楼下来的人,他不由呆怔起来。那人墨发及腰,以玉带在发梢处束结,精致的五官恰如玉莲刻成,一身白色纱衣,随着身形走动微微扬起,整个人,不似从竹楼上走下,更像是从瑶池仙境而来。于景鸾而言,何样的男女之色不曾见过?却无一人像他这般不娇不媚,不俗不艳,若竹魂化成,若清风凝就,眉宇间,没有半点尘世的沾染,看着他,只觉得心宁,心安,果然是桃花做肌竹为骨。
景鸾还楞在原地,那人却已走到他的面前,“你是何人?”
见景鸾没有反应,那个小童急了,直拿眼瞪他,“我家公子问你呢。”
“哦,我姓景,单名一个鸾字。敢问公子?”景鸾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着,眼前这少年,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许是十五六岁的光景。
“你叫我辰玉便好。”少年不卑不吭,坦坦荡荡,“若没错的话,你便是当今天子罢。”
“是么?”景鸾一阵烦乱,连这么一处清幽之地都不能把那个让他烦燥的身份抛去呢。
“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别处的尊卑之分,若你觉得怠慢了,请自行回去,不送。”辰玉笑道,然后就要转身。
辰玉?景鸾在心里复了一回,果然甚得他心,扬扬嘴角,景鸾反客为主地请他坐下,“不知能否讨杯水喝?”
辰玉坐下来,微微楞了一下,然后笑,“好说。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便让你尝尝我这仅有的桃花茗也是应该的。”
景鸾一听正中下怀,便与他攀谈起来。两人趣事逸闻无所不谈,不觉间,天色已晚。
直到走出那片竹林很远,景鸾还是忍不住回头,尽管看不见那幢小楼,也看不见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如果,能日日与他相伴,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一股帝王惯有的占有欲在心里升腾起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他一介少年?
此后,景然也去过数次,只是后来事情诸多,实在脱不得身,便许久没去,再去寻他的时候,已是三年后了。在这三年内,朝堂的百官来了一次大洗牌,凡是重职要员,都换成了景鸾自己扶植的人。那些老臣,有看清局势辞官归乡颐养天年的,也有执迷不悟晚节不保的。闲了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只是已有这么久不曾见面,他过得如何?
时至夏初,景鸾站在人去楼空的桃树下发呆。
后来打听得知,辰玉,已经于三月前与一位苏姓的女子喜结连理。什么?景鸾当时脑袋里轰地响了一下,他已经婚配了!不,他是自己认定的,谁也没有资格与他争!婚配又如何,他看上的人,岂有放手之理!这一生,能与自己并肩看天下者,舍他其谁?
看着殿下跪着的女子,景鸾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模样气质,与他还算相配。只怪她选错了人,否则,一生倒也算是举案齐眉吧。
景鸾给了她两条路选。其一,与辰玉夫妻之分到此为止,许她此后一生荣华富贵;其二,一杯牵机,了结此生。
跪下的女子起初是垂着头,听完那些话后扬起头来,笑得清雅,“草民,选第二个。”
“你不悔?”景鸾反问,忽而心底又释然。有些情,自萌芽之始,便是错,只是,情根深重,明知是错,还是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自古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己这样,应是会遭天谴吧,然而,为了他,顾不得了。
“不悔。”她答着,端起那杯酒来,又道:“皇上以为如此,便得了他么?”语毕,喝下毒酒,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似讥诮,似悲戚。
她这是何意?景鸾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薄唇微抿,得不到?这世上没有自己得不到的的,若他得不到,任何人休想染指。他宁愿把他毁了,也不愿看见他对着别人低眸浅笑。
景鸾依着辰玉的喜好建好了栖凰殿,在看到辰玉进去后神色淡然的样子,他甚是不解。那女子,再怎样也是他的妻子,为何不见他有任何伤心之处?无论何时,景鸾见他总一副事不关已,超然物外的样子,这反倒让景鸾有些不平,这风流公子,竟如此无情么。
次年三月初十,璃王景渠二十生辰,景鸾便带了辰玉一同去祝贺。
当时璃王峨冠博带,仪表俊朗,气质风流,神采飞扬,让身在景鸾一边的辰玉都黯下了几分。
“皇兄能来,让皇弟荣幸之至啊。”景渠边说边行礼。
礼毕,连忙把他二人迎了进去。
席间,因为圣威所吓,大家都显得很是拘谨,于是景鸾便借故离去。
天色尚早,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景鸾见辰玉似乎有些消沉,便道:“辰玉可愿与我同往你昔日的住所看看?”自由惯了的人,在皇宫呆久了,必定有些受不住的。景鸾在辰玉面前从来只用我字,第一次辰玉听了很是惊讶,慢慢也就习惯了。
“陛下,”辰玉睁开微敛的眸子,“我有些倦,想回去歇息。”
“既如此,那我们回宫吧。”景鸾道。他和以前有所不同,并非是身形更加颀长,而是那周身散发出的神采,比之前少了些意气飞扬的意味。不过,终究是长了年岁,与少年时候比,不尽相同也是正常。只是,他沉默了许多,鲜见他笑,即使是笑,也未达眼底,在这几年的时光里,他是否经历了什么?
他将与自己并肩而坐的辰玉拥在怀里,眸底精光一闪而逝。他分明感到景渠与辰玉四目相对的一瞬,辰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虽然,很短很轻,但离的那样近,稍留神还是能够察觉。看来,他们是相识的,彼此却声称从未见过对方,这是为何?
当日,景鸾批完奏章便独自往辰玉住的栖凰殿而去。虽然梁上君子不够光彩,然而总比当面问他而一无所获要强些。至少在暗处,能知道一些无法知道的事。
辰玉喜静,故而主殿内一干下人入夜后全撤了去。此时,弯月才露出东山,只见他一人靠在桃树下提着酒壶痛饮,全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竟是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他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水雾,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透过内力,景鸾听到他嘴里不成语句的呢喃,“呵,好,如此甚好,甚好。哪有不愿之理?休要管我……哈哈哈……梦一场罢了……”
看着坐靠在桃花树下醉去的辰玉,景鸾掠身而下。辰玉,果然有事埋着他。喟然一叹,他把辰玉打横抱起往殿内走去。
给辰玉宽了衣,掖好被,景鸾半坐在一旁看着他,沉睡过去还拧着眉,一副委屈欲泣的模样,不由心下阵阵微疼,吹了灯,他躺下,拥着辰玉和衣而眠。
次日早朝过后再来看他,只见辰玉兀自坐在偌大的床上发呆,宿醉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看到景鸾进来,便要下来行礼,被景鸾一把扶住,“昨夜晚了些时候来,却见你睡在桃树下,就将你送回殿里。现在可好些?”
“谢皇上关心。喝了醒酒汤,周身轻爽许多。”辰玉答道,声音有些沙哑。
景鸾一听皱了眉,“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二人,不必这样称谓,只管呼我名字就可。”
辰玉笑笑,没说话。
时值夏日,想着东湖的荷花应该全开了,景鸾便叫辰玉三日后一同去泛舟,辰玉欣然点头。
芰荷千娇百媚,晚风频送清香。泛兰舟,赏风雅,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也。摒去所有下人,景鸾和辰玉在轻舟上轻酌浅吟,怡然而乐。见他额前掉下一缕长发,景鸾便抬手给他撩到脑后,久久地看着他,有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很想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处,在高处不胜寒的孤寂里,得他相伴,不能奢求天长地久,多一日,即是莫大的满足。辰玉微熏,朝他笑了笑,便把手抚在瑶琴上,长袖微鼓,十指轻拔,一串天籁妙音在夜空上方回荡,幽远悠长。他低首,未束的长发垂下来遮去了大半的脸,景鸾听得醉心,看得痴迷。
“铮—”曲到高处,弦断了一根,辰玉楞了一下,轻声道:“弦断为知音。此番,倒是应了这句话。”
景鸾一听,喜上眉梢,一阵朗笑,“除却我,这世间谁还配做辰玉的知音?”语毕,景鸾的瞳孔忽然收紧,一支羽箭,正向辰玉的背后射来!来不及多想,景鸾长猿一揽,将辰玉护在怀里,一个侧身,那支羽箭便射在景鸾的右臂上!居然有刺客!景鸾心里中一惊,顾不得伤处的阵痛,足尖一点,携着辰玉掠上不远处的晚香亭。一干下人见到此景,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罢了。”景鸾见辰玉面色惨白,将他搂得更紧,“现在捉拿刺客要紧!”才说完景鸾就软软倒在地上,吓得众人又是一阵大呼。辰玉立在原地,眼神涣散,众人皆以为他惊吓过度,没有在意,将他和景鸾一起送了回去。
景鸾醒来,已是七日后的事情,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却没有看到最在意的那个,于是问道:“辰玉呢?”
“在天牢。”侍卫统领答。
“什么?”景鸾一听急忙坐起来,“速带他来见我,若少了一根毛发,拿你试问!”
其实并非他人欲加罪于辰玉,因为那支射入景鸾右臂的箭有巨毒,而知道解法的却是辰玉。于是,理所当然成了最重要的嫌疑犯。
不,他不会!景鸾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然而若不是,这又当如何解释?或者,他从前在书上见过也未可知。曾经那么心思单纯的人,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而且,他是他的,除了他,谁也没有权力对他做任何处罚!
再见到辰玉,后者的脸白得几近透明,那笑,有几分倦,撤去所有人,景鸾望着他,“这几日,可还好?”他没有问别的什么,只关心他是否过得好,他对他的宠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辰玉面露惊诧,“你明知是我,何以不问我为何那样做?”
为何?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他不想知道,他明白,真相来得越快,他们之间,便隔得越远。虽然明白,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但他懒得计较,他甚至希望一切就如表面所见,一切正如心中所想,与他无任何关联。
然而,辰玉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道出了真相。
景鸾所料不差,辰玉确实与景渠相识,而且,两年前,二人便一见倾心,互生爱慕。而那名女子,也是景渠为掩人耳目安排与辰玉完婚的,根本没有夫妻之实。若不是景鸾逼死了那名女子,把辰玉带入宫中,他们依旧过得逍遥快活。因为这一变动,景渠对他动了心思,为了能得到皇位,把他推了出去,成了一枚安插在景鸾身边最危险的棋子。为了成全他的野心,为了有朝一日他君临在下,辰玉选择应允。
在东湖那次行刺,便是景渠安排。若不是景鸾没有护着辰玉,那么死的人便是他,若是景鸾有所行动,更好,说明他心中有他,倘若不成,以后也有机会。
语毕,辰玉的脸上有释然的神情,“我将原委说与你听,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景鸾看着他,半晌问道:“我把你们折散?可曾恨我?”
辰玉看着景,不由呆住,然后扯了扯嘴角,“恨,起初极恨,而后来,我只恨自己。明知他已无意,却还是妾想与他长相厮守。若你不为我挡那一箭,我便去了阴曹地府。”
“好吧,”景鸾叹了口气,“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若我这样去捉拿璃王,便是出卖了你。”
“你对我,竟是如此用心?”辰玉不由问道。
景鸾没有回答,他起身,负手而立,视线在四周掠过,“我只是希望,此生不要太过孤寂罢了,而你,是我最想站在我身旁的那一个。”是的,就算知道真相,他还是不忍,他知道,自己着了魔,他只对他用心,这样,会害了自己的,可是,又怎样?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已,这一回,就让自己由着性子爱一回罢。
景鸾除了派人暗中派人注意景渠的动向,并无别的什么,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两月后的一个黄昏,太监来报,辰玉公子请他移驾栖凰殿,酌酒赏月。景鸾听了大喜,这可是辰玉第一次邀他,岂有不去之理?高兴还来不及。
满心欢喜推开宫门,穿过竹林小径,景鸾楞住了,那桃树下的石桌旁,除去辰玉,还有景渠。他来做什么?莫非辰玉已经向他说了什么?不,他不会这样做罢?忽的想起那日做的梦来,景鸾心里一阵烦燥,无事,不过一场梦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向二人走去,边走边朗声道:“明月如盘,真是良辰美景啊。”
一番礼让之后,三人坐定。石桌上摆放着几碟时令果蔬,三只白玉杯,还有一壶佳酿。
辰玉把三只玉杯斟上酒,景渠端起杯:“难得皇兄抽空与我们一聚,就饮尽此杯吧。臣弟先干为净。”说完头一仰,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景鸾与辰玉也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景鸾才放下玉杯,景渠的笑声便起,“夜深露凉,皇兄,可有些不适?”什么?景鸾抬首直直盯着他,果然,他已经动手了么?可是,不对!他连忙看向辰玉,却见他面色煞白,额前滴汗。
“辰玉?”两个人一惊,同时叫出声来,立起身,只是景渠站着不动,景鸾则连忙一把扶住快要委地的辰玉,又气又急,“你这是做什么?我带你去寻太医。”说着将他横抱起来便要走,却被辰玉轻轻扯了下袖口,“不用了。”他顿了顿,“这毒名为醉浮生,无药可解。”
“不,会有的,会有的。”景鸾使劲摇头,整个人楞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他要怎么做,才能换回他的性命?
“哈哈哈,”景渠在一旁狂笑,“真是情深意切呀。本是要你让他喝下那杯毒酒,将罪名定在你身上,没想,你对他,倒是好到这般地步了!”辰玉微微侧过头,轻笑,“璃王何出此言,他救我一命,如此,不过是还他这个情罢了。我命福兮祸兮,在走出璃王府时,便再与你无关。”说过这番话,辰玉的冷汗已经湿透衣衫,惨白的脸色带着灰败的濒死征兆。
“既如此,我便识趣些的好。”说罢景渠跃身而起,几个跳纵,消失在夜色里。
可恶!若不是看在辰玉的份上,定让他当场身亡!景鸾心中气极,眸里闪过一阵狠戾,景渠,我不会放过你,且等着!
见辰玉的嘴角动了动,景鸾连忙俯下身。
“求你,不要杀他。”辰玉定定地看着景鸾,满是希翼的神色。
“好,我应你。”景鸾咬了咬嘴唇,心里一阵酸涩,是他害了辰玉,可他,在将死之际却还念着他的安危。好罢,纵然他不死,也绝不让他好过!
辰玉眼角微微弯了一下,缓缓叹了口气,看向景鸾,眼眸温柔,“此生,抱歉。我且在黄泉等你,同入,轮回。”辰玉说得极轻极轻,最后一字,已经无声。
“嗯。”景鸾点头,眩然欲泣,怀里的人唇角微扬,身上的体温,在慢慢消失。
三日后,景渠被逐出帝都,贬至边远的南疆,永世不得返朝。
景鸾将辰玉埋在殿中那株桃树下。隔年,明明一直开着白色桃花的树,却开出了鲜艳的红色来。开花那日,景鸾在树下站了许久,后来找来绢袋,亲手将落下的花瓣一一拾起。
二十年后,景鸾帝逝。依他遗言,将他亦葬在那株桃树下,没有任何葬品,只有那些一直收着的红色桃花,陪他去赴黄泉之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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