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末日的狂欢还没有过去，候任的新集体已准备好登台了。虽然一车鞭炮响在一座大桥上彻底浪费了，却依旧挡不住新年尚未到来前各处零星的钝响。冷眼相看，四周都是打酱油的人，其中的愤青越来越少，抱怨越来越少，对此你不能说是绝望。相反，这世界有点调侃，加点插诨打科，多少也有点贺岁片的功能—让你跟着笑一下。至于自己，早没了少年的敏感，更多了就木前的麻木，也许这也是和谐稳定的条件呢。

只是那眼珠总是憋不住，间或一轮，来显示自己和身边人都还活着。尤其是当鼻腔越来越刺痒，喉咙不得不颤抖一阵子的时候。一开始是连续三天，紧接着是接连五天，如今已经延续一周了，越来越浓的年味，和越来越密的雾霾，交织在一起，让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每当想到领导们也和咱一样同呼吸共命运，也就很坦然了：食品可以特供，安全可以特保，可这空气总不能隔离吧？如今，不必让美国人干涉内政，不必让环保专家公布数据，党和国家领导人就直接站在了雾霾最前线。相比他们，你自己的鼻腔和喉咙这点疼算什么。

不过，尽量还是减少运动吧。灰蒙蒙的空气里，只适合四肢僵硬着发呆。可就有一些人偏要折腾不肯消停，唯恐天下不乱。就说赵红霞的伟业早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一个小记者楞把这过时垃圾当成香饽饽一样守着。一个卖身女子都放倒十一个党的好干部了，难道非要闹到山城再来一次512？而山西的隧道，如今也安宁平静了，邯郸的自来水也早正常供应了，堂堂的省长也都出来自责了，接下来的山西一定差不多就等于天堂了，草民们还瞎嚷嚷什么？

接下来的事，是更多的希望。虽然房价依然高涨，虽然医生更像屠夫，虽然大学更像榨汁机，毕竟表哥表叔表老爷，房姐房妹房祖宗们，一个个都显出了原形。你总不能说这些都是替罪羊吧，毕竟再首长说过要老虎和苍蝇一起打之后，厅长部长党中央的，也不乏身影。怎么看，他们都带着点虎威。至于“权力的笼子“，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点踪影，但同样的，那惯用的“千万只脚”不是也没踏上去嘛！就为这个，你就不能管这叫政治运动，而该说是法制进步。

至于未来，也不必泰操心：该死的死，活着的活，谁都不能躲过。是躺在大桥下还是砍在校园中，是隧道里找死还是地狱中求生，是被苯胺毒死还是被雾霾憋死，是吃塑化剂变成塑料人还是喝电瓶水变成植物人，……所有这些都是上天早定下了的。这个星球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于非命，次数多了，神经线也会变粗。这样一来，就算年底前这几天，每天都有客车翻车，每日都有煤矿爆炸，每个早晨来一次校园惨案，你都不必着急，反而该学学那些调查的工作人员，照样在现场休闲自得的玩游戏。

如果你没修炼到这个层次，还可以给你一个简便易学的捷径：到北京二手房交易场看看那卖房人的着急神情，就能再次深切体会“世界末日”的感觉，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恐惧，懂得“平淡是福”的真理！甚至能让你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原来这才是幸福。

能睡着是幸福，能醒来是幸福，这动荡的年代能睡能醒的人最幸福。要知道相当多的人，白天黑夜在想如何去掩盖，去逃离，去躲避。不戴表可以，不拎包可以，不开豪车也可以，可这一幢幢大楼该如何隐藏在世人眼前？一个个情人该如何处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件件天知地知的往事，该如何揣测是否被掌握某个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的爆料者手里？

就是不比他们，看看你的身边，也该感到自己的幸福。那为一票发愁的同事，那上亿人的集体大迁徙，你不是都已解脱了吗？回想一下曾几何时每年一次的沙丁鱼列车里的立足之地，喘不了气的汽车上扭曲的面孔，仍然一身冷汗。到现在对那远处的家，你要做的，只是梦里想想就够了，只是傍晚烧烧就到了，这不就是幸福吗？对此，你不能诅咒自己是对故乡的逃离和背叛，反该庆幸是对归宿的接近！你也不能抱怨这是社会城乡二元化的顽疾，而应该感谢这个模式至少还让中国人完美保留着这份对故乡的情怀。尽管心中的那片土地早就失去了本来的面目，记忆里那座茅屋早变得面目全非。

历史就在这一年年的更替中形成，正如城市在一阵阵的轰鸣声下拔地而起。在一年年的更替里，有的人用热血和生命抗争这架巨大的绞肉机张开的血盆大嘴不知不觉的倒下，有的人用的人用茫然和麻木背负起沉重的房子继续颤颤前行。倒下的祝他们安息，前行的祝他们坚持。至于前路，正如一个甲子前的承诺，其实只是个望梅止渴的童话，何必较真呢？

其实除了你自己这点小事，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着呢，每一件事都足够你意气风发。就说外交部一直奉劝日本要悬崖勒马，仔细想好像他完全不必如此：咱就等这马摔下悬崖不是更好？既省却了关公秦琼的一场战斗，没准还能捡几块马肉为过年增道菜呢。

同样的，世界末日的狼终于没来，亡党亡国的提醒却天天响起。一群小小草民，你既不能阻止世界末日到来，也对要亡的党国没多少贡献。倒不如学学阿q，就等着看狼真来了的末日是不是比现在强点！就胡乱的想党国亡了的那刻你是不是也能升仙？果真如此，灾难又何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类似的，新年也是这样。365天过完了就是一年，这玩意就跟死亡一样，是如此必然。是麻木，是恐惧，还是欢迎，都和它无关，它都按照既定的步伐走。就算这玩意真是一种怪兽，头长角，凶猛异常，深居深山密林，除夕还要下山吞食牲畜伤害人命，你也该感恩的等着。况且现在进步了，你不必再扶老携幼逃往深山以躲避伤害，而只要花几个零钱买串鞭炮就很轻松的把它吓跑了。

当然你也知道这是传说。可实际的想，恐惧是别人的，平淡是自己的。故事是编造的，历史是演绎的。把这一切加起来，就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戏。在特色社会这大舞台上，你只是个不得不看的观众。在台下看大戏一轮轮推向高[chao]，看演员一次次出将入相。你只要懂得欣赏就好。有的声情并茂，有的声泪俱下，有的红脸白脸，有的忠奸难辨，对此你可以视而不见。而闭上眼你也知道幕布就在那里，布景刚刚摆好。要知道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施行着前朝先人的规则，把谁放在那样的位置，都是同样的套路。

明白了这些，就更潇洒了。至少眼下那怪兽还没来，至少现在你孩子不必送给袁妈妈，至少今夜你房子前没有挖掘机，至少大年夜你母亲不必送给医生杀戮……那就该自豪一些，欢笑一下，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朋友，都笑嘻嘻的说一声：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当然你和对方都知道这很像是阿q复活，更像是祈祷孔方兄常驻。

于木鱼宅

2013-2-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