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桃花依旧人面去笑笑蓝

发表于-2013年02月06日 早上8:39评论-4条

桃花,开得粉,开得娇,开得媚,风轻轻一摇,花枝乱颤,便如雨似的四散飞去,然后,委地,为尘。

远远地看到诸葛小花,铁手,追命,冷血在那坟前立了许久离去,他才从一棵槐树掠下。越是走近,心越是揪得紧,年年如此,这是第几年了?似乎,十年了吧。

本来,他堂堂神通府的小侯爷,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可偏偏每回来无情的坟前,都是两手空空,其实是不知道带什么好。忽的有一日,看到人家在坟前烧纸钱,就想无情这么正直的人,去了阴间定也是两袖清风的,生活清苦,不如烧些钱给他,于是就买了好些来。

方应看一边楞楞地烧着纸,一边想着那些回忆了不知多少次他和无情之间的交集,面色平静,其实心如潮涌。无情啊无情,想不到这么多年,唯一忘不掉的,却是你,老天还真会给我开玩笑呢。

无情?第一回从米公公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方应看很是吃惊,不良于行的人,居然位排四大名捕之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小侯爷一向都是温文有礼,好学上进,何况这样一个名动惊城的人,自然要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何许人也,因为那米公公,向来放在眼里的人不多,而无情,似乎他很在意,这样的人,站在自己一边,最好不过,如果对立,那就相当麻烦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即敬又恨的。

看到传说中的小楼,方应看有些不屑,普通,太普通了。他正在想也不过如此,就觉得有什么轻不可察的从背后飘来,然后整个人就直直往树下落去!有机关!他连忙施一轻功,如燕似的一回旋,摆掉了那银丝,暗道好险。神还未稳,却又见一粒闪亮的,如水滴的事物往身上来,比电还快三分,他连忙又是一闪!结果还是划破了衣摆。

“小侯爷好身手。”不知何时无情竟坐在三尺外的石桌旁,冷冷看着他,嘴角有明显的讥诮。

“哈,无情兄的‘春雨飞’,果然名不虚传。”方应看答,“你认得我?”想想自己进京并不久,且极少出门,从未和他照过面,他居然,认得?

“呵,”无情冷笑,“若连这样的事都不知道,还需做捕快?”

“哈哈,是啊是啊。”方应看轻身掠起,“后会有期!”

“不送。”

“嘎崩,”一颗花生米在米有桥的嘴里炸开,淡淡的香味飘出来,方应看连忙起身,“米公公。”

“呵呵,小侯爷好用功哪。”说着近前,“嗯,这瘦金体,像极了一个人。”

“谁?”

“无情。”

又是无情!方应看心里有些气,像他?凭什么就不是他的像我?

时光荏苒,方应看在京城已成了呼风唤雨的黑道首脑人物,而他的功夫更是了得,在以往名列大内高手前位的基础上,不但习得忍辱神功,伤心小箭,就连山字经,都已七成有余。而他对无情的认知,也越来越多,但凡他有些不轨行为,总让无情了如指掌,只因他小侯爷深得圣宠,且无十分证据,每每竟无从下手。

夜黑风高杀人夜。方应看觉得,无情对自己会越来越不利,于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了他性命,看诸葛小花能奈我何?

方应看等着一干人和无情拼尽性命之后,从树丛悠悠而出。无情,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再与我斗?

本来,夜极黑,可就在离无情五尺开外的地方,月亮很不识相地露出了脸,于是,便让方应看陷进了一个劫。他看到了无情的脸。

那张脸,很苍白,像极了无光时的月亮,双眉紧皱,狭长的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扇形的小影,左手捂着腹,右手撑地,白衣染了血,像几朵妖艳的花,风一带,衣袂飘,似要羽化而去。没由来的,方应看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竟然有些担心他。

他站了很久,而无情就跌坐在那里也很久,很久,不曾动一下。

“无情兄?”方应看的声音里夹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些许担忧。

“谁?”无情忽然睁开眼,如一道剑光射来,“小侯爷?”

“可不就是我?”方应看换了那副招牌式的,人见人爱的笑往前凑去。

三枚飞蝗石迎面而来!他笑着轻轻一挥,“我可是关心你呀。”最后一个字还没出来,一蓬银针飘然而至!他一笑,跃起闪过。杀了他!腰间的血河神剑轻颤起来,隐隐现着红光。

“咳。”无情忽然咳了一下,一口血痰,在月光下很是诡异。

他,伤的不轻,还有顽疾发作?一念至此,方应看生生把杀气压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他走到他跟前,准备把他抱起来。

手还没碰到无情的衣角,却见他一低首,三枚箭从颈后射来!无情!他吃了一惊,险险避过,可脸上还是擦了一道血痕。火石电花之间,他往无情腰间轻轻一点,山字经!无情猛的抬头,有深深的愤怒,像极了一朵冰雕的莲花,冷冽艳丽,入心,入血,入骨!但他已神衰力竭,一下晕了过去!

方应看叹了口气,把他抱起来,送回了六扇门。

“小侯爷?”诸葛小花看着进院的方应看,不确定这是不是那个劲敌。

方应看没说什么,只将无情交给在一旁石化了的追命,然后转身,离去。

第一回,方应看开始懊恼自己,不但没杀了无情,还鬼使神差的救了他。不过,那一指,也够他受的吧?方应看安慰自己。可一想到他月色下那张脸,心就燥起来,不行,一定要杀了他,否则,大事绝不能成!

要杀无情的人很多,但往往是有去无回,方应看派出的杀手也不例外。

铜镜里的那张脸,少了稚气,多了成稳,更加的俊美。

“哎呀,小侯爷,”雷媚在身后惊叫,“你居然有根白发?”

白发,白发?方应看不由一呆。

一弯晓月挂在西天,星星三三两两散布夜空。

方应看从圣上的暖沁阁品完茶出来,过了一条九曲回廊,便看见无情着了一身红色官服坐在一亭边,望着弯月,不知想什么。原来今夜他当值,一时戏虐的心思冒出来,方应看便整好以暇地度着步子上前。

“无情兄。”方应看脸上含笑,比平时多了三分真诚,“辛苦了。”

“小侯爷,”无情转过轮椅,“分内之事罢了。”眼神淡淡的,方应看脑海里便出现那怜悯众生的观音模样来。

夜风有些凉,却也怡人,吹着无情耳旁的一缕黑发轻摇,衣实摆微动,像是,一朵在风里低吟浅唱的红色虞美人。唉,无情呀无情,你真不知道,这样的你,叫人无法心静么?方应看由着自己的心思如水涡回旋,所有的事,暂切抛于脑后,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着他,愿岁月静好。

“小侯爷陪成某当值一夜,当真有心了。”无情冷冷的说。

“呵呵,”方应看干笑,“不是不放心你么,你的伤,可大好了?”

“小侯爷不提醒,成某倒忘了,欠你一个情,定当还你。”无情的声音少了些冷意,“时刻已到,成某要去换班,请小侯爷自便。”

哼,就这样走了?没那么容易!方应看双目一斜,计上心来。

无情的轮椅刚过一座白玉桥,方应看迎上来,“无情兄,我刚得一名琴,不知可赏脸去府里听曲小坐?”

“没空。”无情的话才落,就听到方应看的唱颂:“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实那明黄身影还在几十步开外,这小侯爷,端的是好眼力。待近了,无情低首:“皇上晨安,恕臣不便行礼。”

“哈哈,爱卿不必介意。你们这是?”看着两位少年俊眉俏目,虽一坐一立,却端的是和谐,皇上心里没来由的惬意。

“臣想请成大人一起赏月听曲,是以和睦之意,然成大人公务繁忙,还请皇上准休一天,以了臣之美意。”方应看说得陈辞恳切,皇上听得舒心无比,“哈哈,成爱卿就不要推辞了,公务要紧,也不可日日操劳嘛,你就不要拂了他的一番美意吧。”说完一脸喜色的地走了,贤臣之间和气相处,正是他喜闻乐见的。

“恭送皇上。”

等那一干人等远了,方应看便双手搭上轮椅,“我们走吧。”

“不用。”无情正欲催动圆轮,方应看却道,“皇上还未走远,无情兄可是闲我力道不够?为了一表照顾成大人的决心,也只好再请一旨了。”

“你!”双唇紧紧一抿,再不说话,由着方小侯爷推着出了皇宫。

天微微亮,街上的小贩们早已呦呵开了。

“包子咧,刚出窝的包子,半文一个咧!”

“煎果子咧,两文一个!”

“豆腐花,香嫩可口的豆腐花,四文钱一碗!”

“你想吃点什么?”方应看俯下身,凑到无情耳边,刷,无情的耳根红了,那耳垂粉粉红红,煞是可爱,真想,啄上一下。

“我?”无情有些慌乱,“一个包子就好。”

“嗯,给,”拿了个肉包便将无情的手一把拉过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透骨似的,刺的心发疼。

“一直如此,习惯了。”无情说着把手抽回。

“你呀,这么大的人,都照看不好自己。”方应看瞪着无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股子气窜了上来,不由分说把罩衣往他身上一裹。

等等,那是什么?浓黑的发束里,竟然有一根白发!韶华岁月,竟生白发?无情,你对自己,当真无情。深深一喟,半刻说不出话来。

“小侯爷好意,成某心领。”话音落下,那罩衣也一把掷给了方应看,轮椅机括一开,便飞似的远去了。

“咚咚—”六扇门的下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门,却见一贵介公子华服玉立,脸隐怒气,若不是无情大捕头已回,他差点以为是他!“你是?”

“这是方小侯爷,特来找成大人。”一旁的任怨没好气地说,手上拎了三四样早点。

“呵,”这时铁手笑着迎过来,“小侯爷这么早找我家大师兄,有要紧事?”

“呃,”方应看心里微微一空,看来是见不到他了,于是叫任怨把早点递过去,“成大人一夜辛苦,这吃食,不成敬意。”

“有劳。”铁手接过,并不走,只和气地看着他。

腰间的血河剑隐有杀意,若不是在六扇门,定叫他受用一番什么叫伤心小箭!

“请铁捕头代为转告成大人,勿忘今天夜之约。告辞。”

“不送。”

天将夜,火烧似的云渐渐隐去。

方应看坐在荷池边的亭里,烦燥的来回走动。

“杀了他!”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

“不可!”另一个声音反斥。

“你乱了心,皆因他。”一个声音狂笑。

“但是,不可杀。“另一个声音明显低气不足。

“那么,你不想独步天下了?你不想拥尽河山了?”一个声音满是讥讽。

对,杀了他!成大事者,不拘这小情小意!淡金的光在方应看的脸上一闪而过,血河神剑,和脉而动。

“小侯爷,”任怨走过来,“无情的小剑童来说,他今夜有要事,来不了了。”

要事?“塞外的神剑七侠已抵京师。”米有桥下午的话冷不丁从脑海里窜出来。神剑七侠已抵京师?方应看只觉浑身一震,暗道不好,飞身急掠了出去,留下任怨挠着头不知所以。

“你家公子去了哪里?”方应看截住往回走的剑童,急切发问。

“不知。”

“其他人呢?”

“世叔三日前同哥舒大人赏花未回,你,你问这些作什么?”剑童看着他,满眼警惕之色。

“关乎你家公子性命!”方应看大吼,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

“三师兄和四师兄去桐县查案未回,二师兄当值。”剑童诺诺答着。

天!这茫茫夜色,何处寻他?方应看一时没了主意。

“公子,公子好像说是在相,相思林。”剑童看着神色不安的小侯爷,吃吃说着,不知是救了公子还是害了公子?

“相思林?”尾音随着人影转眼消失不见。

看着在一片剑光里飘飞的无情,方应看有些犹豫了,自己不正是希望他死么,让别人杀了他,终比自己动手好过些。

林间落叶因着剑气,在无情周转翻飞,似要护他,却力不从心,只能随着剑风或聚或散。无情,像一只迷路的蝶,迂回,飘忽。

“嗯—”一声低哼,其中一剑自无情背后至胸,贯穿而出,他如一只断翅的白色小鸟,跌落在地。

无情!方应看急掠而出。

“神剑七侠,名动塞外,却欺负一个不良于行的小辈,倒不怕人耻笑!”方应看没去看无情,只冷冷盯着七人,“叮叮—”血河神剑轻颤出声,颜色渐渐鲜亮。

“方应看!”七侠互望一眼,“小侯爷,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此事,与你无关。再者,我们不也帮你除却一个十分麻烦之人么。”

“呵呵,那多谢了。”尾字才落,血河神剑叱然出鞘,天地间红光一片!

七侠沉声而战。

红白刀光交相辉应,月华失色。红如凄艳的迷梦,白如天山玉莲,每一剑都风姿天成,神韵似水。红光愈来愈盛,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盛开在苍茫月下,艳华无双。

在剑离手的剎那,七侠还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方应看。

“这剑式里,不但有忍辱神功,伤心小箭,还有,山字经。”剑入鞘,方应看缓缓而言。

“叮,叮,叮。”七把剑落地,似是心满意足,终于睡去。

“无情,无情。”方应看委地抱着无情,心空空的。而这夜,同样是空空的,只有自己的声音,没有和声。

“你,”很久很久,无情慢慢睁天眼,声音渺的如天际传来,“谢。”他轻笑,如婴孩一般纯净。

“你真傻,你明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方应看吼起来,眼泪禁不住掉下来,原来自己,陷得这么深,可是,挽不回他的命了。

“呵,”无情抬起手,还未触到方应看的脸,便垂了下去,再没了气息。

他静静拥他而坐。

不知何时破晓。

不知何时风停。

亦忘了年月。

痛!方应看觉得痛入肌理,冰冷的感觉渐渐浸透全身。

他不知何时雷媚把头靠在了胸前,也不知何时她一把银亮的匕首全柄没入心脏。

恍惚间,他看到了无情,依旧淡然的神色,“啊,本王我知道你对他用情至深,现轮回已始,你不如同他一道入了轮回,了你心事吧。”站在一旁的阎王眨巴眨巴眼,中气十足地说。

“好。”方应看笑答。

看着面带笑意的,其实已死却犹在睡梦的方应看,雷媚忽然恸哭起来。

多少年了,自己就这样一直被忽略,本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可是,无情,就是他!就是他的出现,让方应看的眼里再没了自己。

“哈哈,方应看,“雷媚又哭又笑,“这就是你的代价,你的一切,都归我了,哈哈哈,都归我了。嗯?”她转头,看到任怨笑得有些俏的脸,“不是你的,而是我的。”任急说完,把长剑又往雷媚的腹风送了几分。

“你不配。”一个声音淡淡而起。

“谁?”任怨连忙转身,可还没转过去,一颗事物便从他脑后刺入,从额前穿出,掉在地上,如一滴鲜红的泪,微微叹息,那是一颗花生米,米公公的花生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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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小说跌宕起伏,故事情节一
波三折,构思细致,语言
简短干练,又一篇武林小
说诞生。一场生与
死的较量。

文章评论共[4]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非常感谢笑笑蓝对小说的支持,再握手,问好。at:2013年02月06日 中午1:48

笑笑蓝-回复谢谢清辉,都是以前写的,不足之处显而易见,以后会一一注意。想问下,长篇在多家网站发了在这就不能了吗?为什么,我发的是不收费章节啊。 at:2013年02月06日 下午4:09

月下的清辉-回复这个呀,你得问长篇编辑或电话给客服。 at:2013年02月06日 晚上9:01

笑笑蓝-回复嗯,好的,谢谢! at:2013年02月07日 上午1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