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论题为“钱的味道”,但我总觉得如果要论钱之味,首要先问钱之意。大千世界万物何其繁多,金钱不过只是那些林林总总事物的一种,若不细细思考一下金钱究竟为何物,如何能区分它与其他事物的不同、如何体会它背后深沉的意味、如何品得它那独特的味道呢?
金钱,其实本只是一种货币,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它只是商品的特殊等价物。金钱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也许原始时代已经产生了用于交换的等价物,最初的时候,这种货币是一些贝壳之类的东西,如“货币”的“货”字下面就用的是“贝”,这是因为最原始的人类社会是渔猎采集社会,所以现在许多文明痕迹与渔猎生活都有莫大关联,只是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农耕文明的到来,人们逐渐摆脱了渔猎生活,而贝壳作为货币又因为它容易被破坏和不易贮藏的缺陷而被人们替换掉了,代替贝壳作为货币的新型等价物就是体积小然而价值量大,又比较容易携带和保存的黄金、白银、铜之类的金属;而社会进步的历程仍是不能间断的,在北宋时期又产生的另一种新式的纸币“交子”,这种纸币便是当代人民币形式的祖先。这种种货币形态的转变并不是历史的偶然,它们同时意味着文明的发展,金钱作为一种社会文明成果其实正是为调和人们在社会中彼此的经济利益关系而产生的,它是一种文化形态,无好无坏无善无恶,从这个角度来看金钱,它只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一个工具,它身上镌刻着人类祖先在漫长的岁月间缓慢成长和发展的进程,它的历史已经如此沧桑如此久远,宛如树根上一圈一圈的年轮一样记载着文明发展的印迹,而且这些记载是如同丹青史书一样公正无私的。
只是令人叹惋的是,金钱作为调和人们经济利益关系的产物,却也逐渐地被视作利益关系的代言人,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被蒙上了许多不同的色彩,古语有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更何况金钱在经济的社会里如此频繁地出现并介入无数历史事件中去呢?要想不被那些历史事件里的爱恨情仇所沾染也大概是不可能吧?何况人是如此有灵性的动物,就像佛印与苏东坡之间的故事的所说的那样,当佛印对苏东坡说,我看你如一尊佛时,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佛,所以万事万物在他心中都具有了佛性,而人们看待金钱时的态度不也是他们自己心灵的折射么?人心是多变的但也是诚实的,它不论看待任何事物都能深深地透露他本有的情绪和情感,对待金钱也不例外。人心有多么复杂,金钱也就因之变得多么复杂;人心有多少哭哭笑笑,金钱也有多少哭哭笑笑;当人心有那些赤橙红绿的喜怒哀乐、贪痴嗔欲,金钱也就一定会有那些赤橙红绿的喜怒哀乐、贪痴嗔欲啊!
君不见,当年在汉宫那恢弘华贵而又寂寞冰冷的金屋里,是哪个女人挥出如云的水袖却只能跳出那般哀怨无奈的舞蹈?“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千两黄金也许能够为她再带来武帝的回眸与牵挂,却又怎能买来武帝对这已失宠的皇后的垂怜和真正的爱情?千金终于是冰冷的,但这冷同时也是她心灵的冷,她情感的冷,是天下无数的渴盼爱却又得不到爱的人心间的冷。
君不见,当年在盛唐那气势磅礴而又尊贵显赫的朝堂上,是哪个豪侠要求力士脱靴贵妃磨墨来求取他的一首水晶绝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千两黄金不足惜,那里比得上此时会须一饮三百杯的痛快?千金纵然价值高昂,此时也终于也化作尘土,这种视金钱如尘土的豪气也是一介诗仙的潇洒直爽,是因天下间无数英雄侠士豪肝义胆和凛然正气而生的飞扬气势!
君不见,当年在乱世那颠沛流离而又战乱不断的岁月里,是哪个老者即使心酸沉痛却仍旧笔耕不辍地记载着风云历史?“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万金在生命面前显得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这种在面对苦难时人们愈发珍重彼此的深厚情谊,是生命本真的重量,是造物主赐予人们与生俱来的珍宝!
“蜗角虚名,蝇头小利,拆鸳鸯两下里。”《西厢记》里的唱词也算是对待金钱态度的一种清醒和反思,但古今中外的守财奴的确也不乏其人,西方守财奴葛朗台吝啬而贪婪,东方的守财奴临死时还对那燃着的灯芯念念不忘,封建社会里那些许多辗转红尘的世俗人从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变成“有钱能使磨推鬼”,当今社会即使有看透了世态炎凉的人,也还是得承认“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金钱作为一种货币形态,在发挥其特殊等价物的作用时调节着人们的社会经济关系,这就是金钱的能力,但是金钱本身不应该被赋予过多的情感投射,因为金钱的本质是无辜的文化产品:我本无味,世人品出的各种滋味皆是世人自己心中的酸甜苦辣。要说钱的味道,有耶?无耶?还请诸君细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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