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月底三月初,北方的天气咋暖还寒。太阳公公刚刚露出几天笑脸,就被一场冷空气逼得躲到云层里。昨晚随风飘舞的零星雪花今早成了扯不断的棉絮,城市的水泥地上、楼房,白茫茫一片,只有公路上,往来车辆多,碾压成了一条脏兮兮的带子。
县城西站,一辆中巴车,缓缓停靠在站牌。售票员打开车窗,大声报着终点站,不顾外面雪花纷飞,卖力地招呼她的乘客。这是一天两趟途经香草家乡的客车。天气不好,车上的乘客也不多。香草轻轻拍落行李上的雪花,索性走到中巴车的最后面,把行李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哎!这不是富贵家的二丫头吗?还真遇着你了。”一个五十多岁,穿着棉大衣,手里拎着两只竹篮子的老汉,跺着脚上的雪花,惊喜地和香草打招呼。
“五爷?这大雪天的,您这是?”透过结着窗花的玻璃看雪景想心事的香草回过神,看到藤条编制的竹篮,恍惚猜到了里面盛放的应该是鸡蛋。赶紧起身,接过盖着毛巾的空蓝子,侧身往里挪了挪。“五爷,您坐这吧!鸡蛋这么快就卖完了啊?”一低头,篮子里有几束草样的物件,鼻孔里钻进一阵淡淡的异香。
“本来咱这土鸡蛋在城市是不愁卖的。不是那啥,假的土鸡蛋在市场多嘛!天气又不好,能这么快卖完,多亏建华那娃。他在城里,认识几个饭店的老板,是他给人家打了电话,我坐这趟车过来,人家老板已经在菜市场口等着呢!没讨价还价就把两篮子鸡蛋全要了,呵呵呵。”
车上陆续又上来两三个乘客,看看周围已经没有乘车的人,司机嘟嘟囔囔:哎!这几天都这样,拉不了几个客人,连油钱都顾不住。售票员和他好像是一家子,连声催,走吧!走吧!没人啦!中巴车缓缓启动。
“咦!这是荆芥?您带这个也是卖吗?”香草用两个指头捻起一束用红线扎起的像狗尾巴草似的东西,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陶醉的神情引得车上的几个乘客好奇地回头观看。
“是啊!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还认得这个。它是治疗感冒的偏方呢。以前咱山里的小孩老人感冒发烧都吃这个!我也是捎带着,一块钱两把。有人要,就卖些,换俩钱。”
“管用嘛?我儿子体质很差,经常感冒。这不,天气一热一冷的,又流鼻涕了。我带他刚从医院出来。”一年轻女子抱着两三岁的小孩扭头问。
“我小时候就经常吃这个。挺好使的。我妈把这些像小米一样的颗粒碾碎,炒鸡蛋里、烙成饼。不苦,有点清淡的青草味。反正我小时候感冒没吃过啥是西药。这个特别有退烧发汗的功能,预防感冒也挺好。用医学的角度,它应该是一味中草药。”香草耐心地解释,让女人有点动心。
“咳!给我拿两元钱的吧!试试呗!一两元钱,真不算什么。要能真治病更好。再说这么冷的天,这个老人家也挺有心的,我们全当帮他吧!”
她的提议很快得到车上其他乘客的赞同。他们有的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植物,只是觉得神奇。你两元,我一元,不一会就抢购一空。其实不过十元左右。
“丫头,你和建华那娃都是热心的好孩子,俩人挺般配。”五爷微微点点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早上他送我到大路口还说,你今个回家。天不好。咋挑这么个日子?”
“说啥呢!五爷,建华哥和我是兄妹呢!我们俩根本就不可能。高中的时候,薛萍还请我做他俩的红娘呢!我本来是打算下个月和薛萍一同回去。不过我得罪了客房部的经理了,她找我茬,没法做了,我就提前辞了工作。一个人先回了。”香草脸微红,有点责怪五爷的误会。
“你说的是薛村长家的丫头吧!她要真看上建华,光她爹娘那关就不过。你不知道,村长两口子又势利又贪财。去年建华贷款搞养殖,让他作保人,他就不肯。 说是年轻人不牢靠。好说歹说,最后给建华家的低保取消了。说是有能力贷款,那就不是贫困户。说是给别家,依我看,是他自己得了。就他们的家庭,能教育出啥好闺女?还让你做媒?犯傻!丫头你上她当了。你这么温柔的孩子,咋得罪经理啦?她就没帮帮你?一块出来干活,这么不顾伴。”五爷越说越来气了。
“不怪薛萍。事情是这样的,餐饮部的经理是主管我这块,这几天请假了。听说她和客房部的李经理不和睦,两人总是因为人事安排上,暗地较劲。李经理上个月离婚了,孩子和房子归了老公,心情不好吧!这不,我们经理不在,她想安排她带过来的人顶替我的位置。就拿我开刀了呗。”香草简单地给五爷解释了一下。
“这不是欺负人吗?他们关系不好就拿你撒气啊!村长家的丫头不是和你一道来的?她咋没事?你也是,不会和管事的说说?大雪天的,说让人走就走啊!”五爷脾气急。
“咳!人家也没说让我走,是我自己想明白了:酒店里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再说,没学历没技能,只能任人宰割。下雪天也挺好,回去还能看雪景赏桃花呢!五爷,桃花该开了吧!”
“哎!伺候人的活,不干也成。城里人没咱山里人实在。咱山上的桃花刚打苞。”五爷挺健谈。香草故意引开话题,其实她想说,她很讨厌酒店里纷纷扰扰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自己怎么得罪经理,还不是是因为那个吴老板。
吴老板四十来岁年纪,白白净净,儒雅、精明,喜欢在女孩子面前大方的生意人。他是酒店的老客户。初次见到香草,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点忧郁的小女生。当时香草刚刚调到客房部不久。吴老板说,香草是少有的清纯女孩子,很养眼。要求每次过来就要香草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生意上的往来,吴老板总是安排在单间餐桌上进行。少不得香草倒茶,布菜。就是一个人用餐,吴先生也喜欢在单间,他说他喜欢安静的环境。香草默默地倒茶,静静地侍立一旁。熟了之后,吴老板不让香草叫自己老板、叔叔,坚持要香草叫自己哥哥。
酒店工作时间长,女孩子又大都贪睡,酒店准备的早餐,她们一般都跟不上吃。吴老板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从服务台打听到了香草的手机号码。只要他在酒店,每天早上九点左右都会从街上买回不同口味的早餐带回房间,然后再给香草发短信,打电话,提醒香草过去。
香草说:你别买了。我不习惯吃早餐的。吴老板说,不吃早餐那行?女孩子正长身体呢!营养跟不上的。不在酒店的日子,吴老板每天也会发短信问候。开始香草还能礼貌地回复。后来,再看短信的内容,是什么:香草,你身上有种淡淡的但很持久的香,让人愉悦的香!香草就有些脸红;再发短信的内容就有点暧昧了:哥很喜欢你身上这种特殊的香味。哥喜欢你呢!哥想你了。哥对你是真心的。到了酒店,吴老板又表现的很正人君子,只是漫不经心地地问:香草,短信你看到了吗?香草淡淡地说,忙,没工夫看。
香草敏感地觉察,吴老板有点危险。李经理呢,会时不时地过问自己关于吴老板的情况。和薛萍偷偷聊起,才知道,客房部的李经理曾经是吴老板的相好。薛萍说,香草,你到客房部时间短,你不知道,有钱有身份的客人是不喜欢找小姐的。他们更喜欢和服务员、经理保持一种亲密的关系。只要不影响工作,不闹出啥乱子,你情我愿的。酒店老板一般是不过问的。香草很吃惊,怪不得李经理总找自己麻烦,原来是这样。
香草很烦吴老板的纠缠,也不喜欢客房部这些乱七八糟的复杂人际关系,私下里偷偷找了餐饮部的经理,调到了餐厅工作。这不,餐厅经理前脚走,后脚李经理兼管的时候就要香草做传菜的服务生。李经理说:“我是经理,有权利调动你们每个人的工作。”传菜的服务生最辛苦,酬劳低,一般都是男孩子干的活。(女孩子除非是自己要求,香草最初干过半年。虽然自己是山里孩子,能吃苦,但自愿与不自愿又是不同的。)小姐妹给她出主意,让她等餐饮部经理回来处理。香草想,没学历就相当于没能力,没能力的人谈什么条件?算了,反正下个月就不干了,干脆辞了吧!
二
昨天下午在窑洞里又一头母猪下了第二窝小崽。母猪下崽的时间长,建华没顾上吃饭,一直守着。把刚落地的小猪仔全身细致地擦拭一遍,用带着消过毒的手套把猪嘴里的脏东西掏出来,个别有獠牙的,爷爷就用建华教的方法给剪断。像对待婴儿那样,把它们暂时放在保温箱里。一共生产了十四头。种母猪第二次生产,已经很温顺也有经验了,配合着建华安抚的手势,颇为享受地卧倒,让建华用消过毒的毛巾擦拭ru*头。爷俩把哼哼唧唧的小猪仔一只只抓出,弱小的放在猪妈妈乳汁分泌最旺盛的前面。看着小猪仔欢快地允吸奶汁,爷俩高兴地忘了疲劳。建华洗了手,准备把用盐巴煮过的黄豆端过来慰劳猪妈妈。掏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才瞧见了香草的短信。
“爷爷,明天香草就回来。有人陪您聊天了。您不知道那丫头特能讲故事,我小时候每天就是听她讲故事才乐意走那么远的山路去上学的。”
“呵呵呵,是吗?好哇!咱那农家院和楼房我没住过也住不惯,都拾掇好了吧!天冷,别让那丫头冻坏了。对了,让她在这干活,和她爸妈说好吧?”
“爷爷要不放心,天明您去看看?里面电线都安好了。给富贵伯也说好了。再说,我给香草拿工资呢!大娘也同意的。”
“这些猪,俺还能帮你照看,你就放手干吧!俺信你!不过,俺担心你那农家院开张,有城里人来吗?”爷爷砸吧砸吧嘴,深深地吸了口烟袋锅子,有点担心。
“爷爷,我哪舍得让您劳累。我和五爷都商量好了,让他过来和您一起照应。关于防疫打针的技术方面,还有我呢!我那农家院只是个平台,星期天和节假日才有生意。平时不忙的。零零总总的想法,香草会帮我慢慢实现。陆陆续续咱村里的年轻人都会回来,我要让他们不用出门就有活干,利用咱山区的优势赚到钱。慢慢咱这就会热闹了。老人不用再孤单;孩子不会像我小时候那样,没父母照看。”建华想起父母有些伤感。
建华的父亲是在私人开的小煤窑出事的。矿主跑了,娘哭得快疯啦!奶奶一口气没上来,也撒手人寰。没几个月娘就撇下年仅三岁的建华,嫁到远远的地方了。从此爷俩相依为命。
“哎!咱山里人命苦啊!早先要能有人这么想,你爸也不至于把命丢到煤窑底下。”爷爷黑瘦的脸上细细密密的皱纹里有些许泪痕。
“爷爷,别伤心。现在好了,我长大了!我会努力改善咱这的穷面貌。告诉爷爷个好消息:咱散养在各家各户的猪,我在网上已经找到好主顾了。在县城大型超市里,老板为咱们的生态猪设有专柜。咱们自然喂成的猪,呼吸的是新鲜空气;吃的是无公害粮食,没有添加剂;不用瘦肉精。送到屠宰场我们又不打水。我保证:肉质纯正、鲜美。价格自然就比三四个月喂养成的猪要贵得多,甚至翻几番。我会根据猪仔和成猪的重量,给大家一个合理又满意的酬劳。每年村里喂猪的人家,不需要买化肥,猪粪上地里既环保又改善了土壤结构,地里生长的杂草和植物叶和茎又被猪消化掉了,这样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我们山区不缺粮食,就缺赚钱的门路。我让香草回来就是有了更好的想法,很快能让咱山村繁荣起来呐。”建华兴奋地憧憬着未来。
天气不好,客车走得缓慢,中间下去的乘客,让车内只剩下三五个长途的人。香草忽然想起薛萍对她提起的一件事情,就问:五爷,您离建华哥家近,您见过有女孩子到咱山里找建华哥吗?五爷眯眼想了一会:“你还真问对人了,俺经常到建华家看猪仔,和他爷爷唠嗑。年前夏天是有个城里的女娃找建华的。说是他同学。俩人有说有笑地在山坡转悠了大半天。她走了之后,建华那娃让我们得空把向阳的坡地整成一片一片围着栏杆的小园子,说是有大用处。他还让我给你叔和婶捎信,让他们回来。我看这娃有材料,是个干大事的人。哎!丫头,咋想起问这个?那女娃后来再没来过,那是他同学,可不许瞎想。谁还没个同学朋友?俺看好你跟建华那娃。”从小学到中学,香草和建华每天都是形影不离,在淳朴的村民眼里,肃然有点青梅竹马的味道。看着香草和建华长大的五爷打心眼里希望俩人有个圆满的结局。“咋老提我的事啊!五爷,都跟您说了,我从来没想着和建华哥怎么样,再说建华哥好像有喜欢的人。”“是吧!呵呵呵,反正哪个女娃跟了他都不会受罪。”五爷把香草的话,当做女孩子的害羞了。
三
薛萍说:“建华,心里没我。我放弃教学来投奔他,他却回了山里。临走时还告诉我说他心里一直喜欢的是中学的一个女同学,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我还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呢。”薛萍落寞地对香草说。
“怎么会是我?你误会了。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我们不可能的。不过我隐约好像也听他提过在暗恋一个女孩子。放心吧,这次回去,我帮你落实落实?说不定是建华哥觉得你爸是村长,有压力。他是个不善于表白的人。”少男少女谁还没个秘密?香草心底就有。
薛萍和香草都是职业学校毕业的学生。不同的是,香草学的是酒店管理和导游,薛萍学的是幼师。薛萍比香草大一岁,喜欢上建华,是上高二的时候。那时候,建华还是个学厨师的徒弟,每个星期,他都从老家带的食材里,学着做些小点心。抽空送给香草品尝。香草拿着南瓜酥,让薛萍尝尝,薛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零食。她没想到普通的南瓜竟然给她有种味蕾在舌尖跳舞的畅快。薛萍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她对香草说,我喜欢建华,但我不想让他知道。你能帮我吗?我希望他好好学学厨师,将来我们在城里买房、做生意。
香草说,我可以帮你的,但你也可以大胆直接告诉他啊!薛萍说,不行,那多没面子。再说,我爸好歹是村长。只有等建华有出息了,才能站到我家人面前。香草有点不以为然,你到底爱面子还是爱建华哥本人呐?
香草没把建华拿的红柿子饼给薛萍吃。因为上小学的时候,秋冬季节,香草偶尔会带玉米面的红柿子饼到学校做午饭。薛萍的亲戚在镇上,午饭是在亲戚家吃的。看到香草和建华吃玉米面红柿子饼,穿手工做的鞋子,薛萍躲得远远的。其实香草妈会做很多各种好吃的饼,但香草特喜欢吃玉米面红柿子饼,在小火上烤烤,又酥又甜还又香。偶尔碰到薛萍,拿给她吃的时候,薛萍摆摆手,偷偷环顾四周,说香草你丢不丢人啊!现在谁还吃这个?薛萍说,香草,你干脆把名字改改吧!这个名字很俗气的,一听就知道你是农村甚至是山里的孩子。香草说,我觉得挺好的啊!山里的孩子怎么啦!
香草是爸爸不欢迎的孩子。姐姐大香草五岁,香草的上面有个哥哥,据妈妈讲,没满月就夭折了。山里穷,缺劳力再加上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就对男孩的渴望重些。香草折腾了妈妈两天两夜才在卫生院落地。妈妈说,疼的昏昏沉沉,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异香,小孩的哭声就响起了。妈妈疲倦地问接生的医生:你们这什么花,有香味呢。医生说,五月的卫生院里除了有些杂草,哪有什么花啊!要说花,你得的是金花呢。妈妈说,我的孩子就叫香草吧!爸爸坚持要把香草送人,妈妈死活不同意。两年后,弟弟出生了,香草的爸爸才有了笑摸样。
香草的姐姐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香草上初二的时候,姐姐在外面谈了对象,匆匆结了婚。没有嫁妆、没办婚礼。姐夫比姐姐大两岁。家里弟兄多,自食其力盖了房子,自己单过,是个司机。看起来稳重、敦厚。香草能上高中,还得源于姐夫的承诺。
初三下学期,过完春节,大年初二是姑娘女婿回家看父母的日子。爸爸说,香草,让你姐夫在他们那,给找个活干吧!你弟弟也上初中了,每星期的生活费,我们都拿不出了。香草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但是想上学,就忍不住哭,饭也不吃。姐姐哄了半天也没哄住。姐夫说,这样吧!香草到离我们家不远的技校上学吧!我们那里相对条件好些,附近有酒店有工厂,香草在假期还能打些零工赚点学费。生活费我们帮衬着出些。女孩子多学点知识还是好的。爸爸搓搓满是老茧的手,说这咋行。姐夫笑着说,香草将来赚钱,再还我们。这事就这么定了。
香草很感激姐夫。每星期到姐姐家,抢着干家务活;勤俭的姐姐每星期给香草四十元的生活费。姐夫说,再添二十,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女孩子爱买点零食。过惯苦日子的姐姐有些不舍但还是同意了,香草说,姐,四十够的,我不买零食。建华哥每星期都给我送点心的。姐夫对香草说,吃好了,才能好好学习。香草在学校确实很努力,老师说,虽然考上导游证和高校的学生在咱们学校是凤毛麟角,但是我觉得,香草你只要一直保持这种学习状态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你完全可以的。
姐姐二岁的妞妞很可爱,每晚缠着香草讲童话故事。姐夫不善言辞,唯一的爱好就是侍弄花草。提起花花草草他还有点话题。冬天他带回来几盆嫁接的菊花:花朵大、开的灿烂。株株不同,花瓣像龙爪、似柳絮……淡淡的香味在堂屋萦绕。爱讲童话的香草,嗅着花的香气又特爱做梦。有次梦境竟然是自己亦真亦梦的前生。
前生的香草叫:香儿,是殷实人家的姑娘。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疼爱她的父母为她请了一个教诗词的先生,每天香儿在后花园书房吟诗颂词……
四
“丫头,建华那娃建了新屋了,在小楼上,能看到咱山里的好多景致哩!老家土窑洞里喂得全是种猪和小猪仔,昨天还刚下了一窝。咱快到家了,下车俺就去看看。上次,你爸妈捉去了五六只满月的小猪仔呢,一头成猪的成本是一千多。建华那娃算好了,喂成的利润比卖粮食的价格高得多,还不影响干庄稼活。你爸再不用愁眉苦脸地说,山疙瘩里,刨不出钱了。多好啊!”香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五爷看香草有点心不在焉,关心地问“丫头,有心事?咋不爱说话了?”怀里抱着行李的香草手儿有意识地触到了包袱里那件蓝色的睡衣,回忆像沉睡被唤醒似的打开了阀门。心绪有些焦躁,脸儿一红说“没事,五爷,我在想,建华哥会安排我做什么呢!”女孩子的心事连父母都不知道。
高三下学期,姐姐怀孕了,有点心病。她想趁香草寒假去抽羊水做个性别鉴定,男孩留下,女孩做掉。姐姐给姐夫说:咱要整个二胎证不容易,我也不是不待见女孩,不是计划生育嘛!咱日子不宽裕,我也不想多要。女孩、男孩都有了,我就想着咋把他们养大就成了。姐夫说这是违背自然也是违法的事情,况且很危险。姐姐说,我偷偷找了熟人,你放心吧!姐夫拗不过她,就陪姐姐去了。十二月的天气很寒冷,妞妞到她奶奶家玩去了,香草的房间里很暖和,煤球火燃得很旺,边看书边等待姐姐姐夫归来。
天快黑了,他们回家了,看姐姐姐夫的表情,香草就猜到结果很理想。熟人嘱托姐夫保密的同时,要好好照顾孕妇,不能下地,得躺床上静养一段时间。姐夫掩饰不住喜气地给面的司机封了红包。在外面买了几个可口的菜肴,对香草说:陪姐夫喝两杯,替俺高兴高兴!姐姐在床上也说,难得你姐夫这么高兴,他请了几天假,不用出车。香草你就喝几杯庆贺庆贺。从没喝过酒的香草真就喝了,着实替姐姐高兴。
睡到半夜醒来的香草口干舌燥,就想到厨房倒点茶喝。刚一下床,许是煤烟抑或是酒精,感觉心里扑通扑通如鹿追逐,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头重脚轻,还没迈步,一个趔趄通的一声摔倒在地。惊醒了睡梦中的妞妞,妞妞哭着喊爸妈说小姨你咋啦?睡在东屋的姐姐赶忙推醒微醉的姐夫,说你快去看看,香草可能是中煤烟毒了。
姐夫穿着睡衣踢啦着拖鞋,慌忙到了西屋,推开门,红着脸手足无措地又退出来了。姐姐问,你咋没管香草?姐夫说,香草没穿衣服,她是个姑娘,我抱她不合适。姐姐心急地说,眼看有危险了,啥合适不合适的?把我妹妹当是小孩子,先用棉被包着抱外面让风刮刮?实在不行还得送医院。
香草从小就喜欢裸睡,自从住姐姐家,香草每晚还是穿那种紧身的美体衣睡觉的。以前在姐夫眼里确实把香草当小孩子看待。但在今晚,因为喝了点酒再加上香草已经发育成熟的少女体型被美体衣勾勒出的玲珑曲线在夜晚灯光的衬托下,散发出女孩子特有的青春气息,就让他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了。经过提醒,姐夫酒醒了大半,说“你别动了胎气,医生让你别提精神,有我呢,放心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姐夫抱起香草,连声问,草,能说话吗?要不咱到医院?香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姐夫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眼睛微闭,呼吸急促,嘴巴像被冲到沙滩的鱼,喃喃发出轻声低语,姐夫把耳朵附到香草嘴边“我……没事……口渴…..头…..痛…..晕……胸…..闷……”能说话,还行。姐夫笨拙地将香草先放到床上,拉被子盖好,说妞妞,躺妈妈身边睡去。大声对姐姐说,你放心吧!草没事,能说话,她渴了,我给她倒杯水。姐夫把窗子打开,说这屋里可能有煤烟,我又让你喝了点酒。说着话,茶端过来,半抱着香草,把茶吹吹,说草,有点热,你先喝几口。还没喝到嘴里,香草就觉得胃翻江倒海地难受,有东西往上撞。香草表情痛苦地挣扎着往床沿趴,姐夫知道香草想吐,赶忙放下茶杯,让香草附在身上,轻拍背部的手有些温暖的颤抖。哇哇几声,除了酸口水,香草什么也没吐出,眼泪倒是扑簌而下。手忙脚乱的姐夫笨拙地用手指拭去香草眼角的泪痕。脸有点红说,草,难受吧?你这是中煤烟毒了,这屋子里有煤烟,我抱你到外面刮刮。说完,用被子包裹严实香草,像抱婴儿一样,揽在怀里。姐姐担心地问,好点没?姐夫说,你别管了,操心好自己。
在院子里,冬天的月亮冷冷地挂在天空。姐夫瑟瑟发抖地半蹲着抱着棉被里的香草,“草,好点没?冷么?”说着,把香草的头往胸前揽紧了些。嗅着寒风中新鲜的空气,香草感觉不太缺氧了,心里有点舒畅。好像有点力气动弹了,但香草没言语。听着姐夫胸口有力的心脏跳动。忽然就喜欢享受这个如父如兄的温暖怀抱,而且感觉这个怀抱是那样熟悉。
如梦如幻地又想起了那个关于前生的梦境:父母在香儿十八岁时,说男女授受不亲,辞退了已有家室的教学的先生。说是该为香儿找个入赘的夫君。忘了具体的细节,只知道自己从此得了一种叫暗恋的相思疾病,而且病入膏肓,父母遍寻名医,终是不见好转,香儿抑郁而终。气如游丝的香儿对父母说,她想再见见先生,先生来了,香儿说,先生抱抱我吧!就像抱着一个孩童。先生抱着香儿,也是如此擦拭香儿眼角的泪痕……
姐夫腿蹲麻了,几乎是同时,香草阿——嚏!阿嚏!打喷嚏伴随着眼泪。姐夫不由地也抽动起了鼻子。姐姐在屋里呼唤:回堂屋吧!别再感冒了。姐夫说,好好!我也说回屋,明天还得给草儿输液,她感冒了。
香草脑袋有些沉,但明显已无大碍,阿嚏!阿嚏!打着喷嚏,还嘴硬,我不输液。我从小就没输过液,扎针疼,我怕痛。姐夫笑了说,还真像个小孩,扎针就痛那么一下,不怕的。第二天,姐夫把村里的医生请到家里。香草躺在铺着电热毯的床上,姐夫说,别紧张,想着那些花儿草儿,别看针头。香草听话地嗯了一声,扭过头,昏昏沉沉地似又回到了前生。手臂像被蚂蚁夹了一下,医生已经娴熟地固定针头了。姐夫用暖水袋暖着管子里的液体,一滴滴的液体就像晶莹的相思泪珠,慢慢涌进香草的身体;暗恋又恰似疯长的野草在姐夫体贴入微的照顾下顺着血管悄悄驻扎在香草的内心深处。没过多久,姐姐呼唤香草说,你姐夫给你带回来一套睡衣。晚上穿睡衣舒服。香草穿着天蓝色的睡衣,不由就想起了那晚的情形,脸儿就红了。思想一走神,一向学习成绩很好的香草,考试的时候就一塌糊涂了。
“停吧!俺们到了。”五爷大腔大口地对司机说。香草回过神,看车上钟表,时间已近中午。车门打开的时候,建华已经从二手面包车下来,接过包袱,说五爷、香草你们赶紧上车,这天怪冷的。五爷说,娃,等时间长了吧!天气不好,车晚点了。建华笑笑,说没事。扭头问:香草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准备了午饭,爷爷知道你回来,专门给你熬了小米红薯稀饭。你是先回家看看?还是去你工作的地方?香草想了想,说我还是去工作的地方吧!
春寒料峭,道路有些崎岖不平。五爷嘱托香草,抓住扶手,颠得慌。建华尽量把车开的慢性,说等我赚到钱,先把路修修,咱们山村会越来愈好。
五
平常的大山里清脆的鸟鸣唧唧啾啾会显得大山的安然和宁静;下雪的山区除了偶尔几只饥饿的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在雪地里刨食吃,那些蜂儿蝶儿全没了踪迹。雪扑簌簌地下,更显得大山的空旷和寂静。越接近山区,看着建华的背影,香草先前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那种踏实、宁静、回归自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好像悬浮的双脚落在了实地。
车停在小楼前,爷爷已经等候多时了。五爷下车和爷爷打招呼,老哥,今咋舍得到新屋转转?咱俩看看小猪仔去?建华的爷爷和五爷唠着嗑,俩人就走了。建华轻松地背起包袱带着香草上到二楼。打开房门,把钥匙递给香草“这个房间就是你工作和住宿的地方,你看合适不?”建华像兄长似的帮香草把被褥整理好,顺手打开电脑。这个空档,香草环顾一下四周: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上安放着电脑,旁边是电暖气。引起香草注意的是,床头一个小书柜,里面放了香草似曾相识的书籍。香草顺手翻看,咦!这不是当年自己毕业时,因为没考上导游证,让建华哥处理掉的那些书籍吗?
“怎么?这些书?你没卖啊!”香草有些吃惊。“我帮你保存着,你会用得着。忘了你的理想了吗?你不是想考导游证吗?每年都有这个机会的。”“我行吗?”香草有些感动又有些不自信。“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自己。努力了可能不一定成功,可是不努力一定不成功。”建华肯定地说。“我给你发的工资可能不多,但边实践边学习,对你还是有帮助的,而且安静的环境对你很重要。你看这个。”建华指着电脑上显示的手机拍的山上一年四季的美景:春天里梨花、杏花、梨花、白的赛雪的串串槐花;粉红的、嫣红的桃花……夏天的泉眼、叮咚的溪流、如火如荼的石榴花、金秋的画面多些:忙碌摘杏子的孩童、像星星一样的青的红的枣、深秋像灯笼一样红的柿子,如枫叶一样的红彤彤的柿叶子,那些如水墨画似的伸展的枝桠,不禁勾起了香草对红柿子的无限向往,冬日这些山上的树木在白雪的覆盖下,恰是冰雕玉琢的一树树梨花……
香草被这些以前司空见惯的画面迷住了:“这些都是咱这的景致,我以前还真没仔细看过,你?拍这个有什么用途?”
“这个就的用你学过的导游知识来诠释这些图片。每个图片你都配上相应的文字啊!优美传说啊!发到庄主空间。你再看这个。建华又点出几片篱笆坡地,香草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这个是今年,我准备种玫瑰和野菜的田地。我把它们全部租给工作压力大的城里人,让他们在节假日有空到咱山区放松放松。 “哦?种玫瑰?这个创意好!这是你同学的主意吧!”建华腼腆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是的。他们来的时候会顺便带走咱山里的柴鸡蛋、石磨磨出的面粉、那些柿饼啥的。香草,你先看着,我到楼下,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把爷爷叫过来,我们吃饭。”香草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些图片和篱笆园地,心内不由感叹:这个女孩子的想法真好,她的心思如此细腻,情宜如此之深。怪不得建华哥对她暗地喜欢。只是不知道建华哥为什么不向人家表白?女孩子是谁?自己认识吗?难道他也有像自己一样的苦衷?
香草想起了自己考试失利的时候,简直是失魂落魄不由自主地给建华哥打了电话,说把那些书处理掉吧,我想到酒店打工。建华什么也没问,忙活着把香草的书籍和被褥整理好,说,香草,我请了两天假,陪你散散心吧!香草几乎是麻木地被建华带回到老家,建华指着小时候俩人上学时,经常路过的那颗老柿树下说,香草,每个人都有低谷的时候,希望你能走出来。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对它说话,说过了,就放下了。你可以把我当做这棵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对我讲好了,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希望你振作起来。香草问:你暗恋过一个人吗?想说又不敢对他说;想见又怕见的那种感觉你能体会吗?感觉自己错的很离谱,心里很痛苦。建华说,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暗恋过一个女孩子,你说的那种感觉我也有。但我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暗地喜欢的情感经历是一种没法和喜爱的人分享的财富,我感觉只要她开心、幸福。自己也就满足了。香草絮絮叨叨地给建华讲关于她前生的梦境……香草!下来吃饭。建华在楼下叫。
爷爷呢?香草一下楼就问建华。建华说,爷爷和五爷在看猪仔,说是早上吃饭晚,让我们先吃着。我给爷爷留的有,在灶旁放着。走近餐桌,香草吓了一跳。桌子上皮薄馅多的蒸饺各种造型都有,有四十几个,小米红薯稀饭已经盛在碗里,盘子里有几样南瓜酥、红柿子饼之类的小点心,“这么多啊!我咋吃得下?我是小猪吗?”建华笑了,你尝尝,这是不同口味、不同食材做的蒸饺,将来有客人来,我就这么做了。香草尝了一个,这个是槐花馅的、还有南瓜、冬瓜、肉的、素的……好吃吗?香草细细地品着,嗯!太好吃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吃这个,说着,香草拿起了红柿子饼。“建华哥,你同学,我认识吗?”
“嗯!安然。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用安老师屋里的炉子做午饭,你应该见过他的女儿。她在城里的家,在酒店附近,安然考上大学了后,给我留有qq去年暑假她回来,有了这个想法:说是在大城市,送玫瑰已经不是年轻人的专利。未婚的、已婚的、中年人、老年人都非常注重生活质量。特别是中青年人,有车一族人多,他们需要一种自然放松的状态来释放他们来自工作的压力。他们到这里,可以打理打理野菜、看看他们的玫瑰花园,顺便看看咱山区的四季风景,体验体验咱自然态的山区生活。我也觉得他们在内心深处,是羡慕我们的生存环境的。所以我就采纳了她的建议,结果还不错,咱周边的城里网友响应的还真不少,这得感谢安然啊!大部分网友都是她介绍的。我培育的玫瑰花苗,等他们把钱打到账户或者他们过来实地观看后,在网上根据他们的指令,栽培、管理。等明年四五月份就能开花、采花。香草心想,他俩好浪漫啊!耳边又听建华滔滔不绝:他们最好在周末到咱这现场指导操作,还能体验花木成长的快乐呢!”
香草吃着吃着不由就停了下来,心想,爱情的力量可真大啊!以前的建华哥是不善言辞的闷葫芦,提起安然,他的话好多啊!觉得薛萍真没戏了,不由就多问了一句:建华哥,跟喜爱的女孩子表白了吗?你真的没感觉薛萍从中学就喜欢你?建华含糊地说,我现在不考虑这个事,把手头的活干好,等安然毕业再说。关于薛萍,我和她不合适,而且我俩不是一路人。她向往的是都市生活;我喜欢的是田园风光。香草开玩笑似的说,哥,在玫瑰花开的时候,你会亲手采摘送给你心怡的女孩子吗?建华脸一红,憨厚地笑,当然会。这也是安然的主意,再有一年,她就毕业了。不过我担心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接受呢!香草看着建华羞涩的表情,感觉建华哥好可爱啊!
三月底,经过香草文字的渲染的图片及安然遥相呼应的大力宣传,城里的情侣三三两两来了,他们在香草的带领下观赏如云霞的桃花,男、女孩子像蜂儿蝶儿那样在花间留恋嬉闹,香草给她们拍下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照片。她们参观了篱笆庄园,预租了几片花园,挂上了她们的牌子,相约玫瑰花开让男孩子来。几片土地的租赁很快完成,建华在离小楼很近的地方给自己留了一块土地,还亲手编织了一个漂亮的篱笆门。山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也回来啦!不用动员就参加了栽种玫瑰的行列。闲暇时候的香草回到二楼小屋,重新拾起课本,做笔记,结合这段时间的实践,写了自己的心得体会。有吃饭的客人,香草会跟着山里的大嫂、大妈一起做农家饭,手工面、包饺子难不倒香草。还跟着建华学了好几个野菜的做法,日子过得很充实,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暑假的时候,安然来了。和香草的清纯自然比起来,安然多了一份城市女孩子的时尚典雅。她拉着香草看了各处的玫瑰花园,两个女孩子交流着关于花期和管理的话题。香草羡慕安然的见多识广;安然则更喜欢香草与生俱来的淳朴善良。安然说,毕业后,她将支教山区,和这些花儿草儿蝶儿鸟儿亲密接触。安然的勇气让香草在心底更激起了努力的动力。饭后,建华和安然去了小楼那间,从来没人踏入过,据说是将来做婚房的房间。两人关着门聊了很久。香草想,他们的亲密程度真的不一般。安然走的时候,抱着香草说,草,努力,我知道你会成功的。明年这个时候,我就毕业了,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六
第一批成猪上市场就很受市民欢迎,带给村民的经济利益也很可观。山村里响起了欢声笑语,在外打工的人群全部回来了,他们辛勤地养猪、开垦土地、学着侍弄花草、根据香草在网上得到的指令,种野菜、给玫瑰灌溉、施肥。爷爷的窑洞也热闹了,除了五爷又有两个上点年纪的来学种猪的饲养和护理,建华除了指导以外,几乎没有和猪亲近的机会。他把精力放到了种植玫瑰的市场和管理上。紧张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十二月份的考试,香草如愿以偿地通过,面试也很顺利。爸妈和建华都很兴奋,快乐渲染着整个山村,大家在农家院用从拿来各家最好的食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贺山里出的金凤凰。夜深人静的时候,香草听到了从建华房间传出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口琴曲。琴声婉转动情,香草听得如痴如醉。心想,建华哥是害羞的男孩子,用琴声表达的相思才这么悠长。
好几个旅行社给香草联系让她带团,建华帮她挑选了几个信誉好的旅行社。旅游业的季节性很强,一般就是春天三四月和金秋八月到十月之间。香草更忙了,临行前,香草调皮地对建华说,哥,我赚的是双份工资,你是老板,记得给我发工资哦!建华用手指挠挠头憨厚地笑着说,行!注意安全。
玫瑰花盛开的季节,香草得了空闲。听着山里清脆的鸟鸣,天色麻麻亮山坡上已是人影攒动,全是采摘玫瑰的姑娘媳妇。半开的带露珠的玫瑰一支支拿在手里,鼻孔里嗅着浓香,浑身都被玫瑰的香气熏透,整个人似乎经过了一场花浴,虽然劳累,但大家明显很喜欢这个工作。如果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那么这个采摘的过程就是,采摘玫瑰浑身透香。
安然头天晚上就来了,和香草挤在一张床上,说她和别的顾客不一样,她是策划者兼顾客还兼职……她笑着说,香草,明天你就知道我还兼职什么了。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个姑娘早早起床,安然对建华发号施令,靠小楼的玫瑰园,建华你亲自去采摘,我要九十九朵哦!香草,我也算是半个老板,今天,你就陪我在窗边站着,看建华采摘。这个幸福时刻,你一定要见证哦!建华还是憨厚地笑,配合着安然说行啊!你们先聊着,我很快就上来。
香草第一次认真看建华采摘玫瑰,建华有些激动又有些笨拙地采摘。咦!香草发现还有几株蓝色妖姬,心中一动,没由来地就想起了平常有点头痛的细节,不禁有些晕眩。安然看到香草脸色不好,说香草,你脸色很差。咱到建华新房里等他,他屋里有治疗你疾病的药物。香草脸一红,说没事,我没病啊!安然拖着香草,说来吧!香草被动地走进这个装修一新空荡荡的房间,墙壁上好像是悬挂的照片之类的东西,被帘布巧妙地覆盖着,透着神秘和让人想象的空间。香草的心有些刺痛,脸色愈发难看。安然把她按到一张椅子上坐定,说香草我下楼,给你倒杯水顺便接接建华。肃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香草环顾四周,看着别人的幸福,自己是如此的形单孤影。刚想起身离去,楼梯上响起欢声笑语真真切切地进入耳畔,香草有些进退为难,一群人笑闹着就走进建华的新房。恍惚间香草看到一个陌生帅气的男生抱着一大束玫瑰,建华手里竟然就是她刚看到了蓝色妖姬!安然以主人的姿态抱住神情恍惚的香草问,十二支蓝色妖姬代表的是什么意思?香草瞟一眼因爱情滋润而眼睛晶亮的安然,心口有点堵说十二支代表对你的爱与日俱增。
安然说,建华,让这位帅哥给你做个示范。男孩子真的笑嘻嘻地单腿跪地,对安然说,亲爱的,请接受我的求婚。安然一手抱着身子僵硬的香草,另只手就接过玫瑰。说建华,准备好没?建华脸红着就学那个男孩的模样,也单膝跪地,香草的脸红的似玫瑰,扭着身子就想挣脱安然的手臂。安然退后一步手一用力,建华的蓝色妖姬已在香草鼻尖,香草!请接受我的求婚。香草惊愕地有些不知所措。安然和帅哥站在一起,嘻嘻嘻偷笑。
看这个,安然把墙壁上的布帘拉开,上面全是被建华偷拍的香草,笑的、静的、赏花的、采摘玫瑰、吃红柿子饼的香草……香草有泪淌下,耳边响起只对建华提过的关于她上辈子梦境的序曲:建华的上辈子是香儿小时候的玩伴,叫华儿。他爷爷是厨师。在香儿即将香消玉殒的时候,是华儿用蜂蜜做成的糕点,把香儿仅存的食欲勾引出来……华儿用一辈子的承诺赢得了香儿的感动……
二姐,咱爸妈让你今年过春节的时候,带二姐夫回家拜年呢!考上大学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房间门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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