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象棋比赛（散文）

这是一场仪陇师范学校教职工之间的象棋比赛。时间是一九八五年春天，地点是校内一间教室充当的“工会俱乐部”。比赛是由学校工会组织的。

当时学校教职工只有二十多人，学生二百多人。在那业余文化生活相对贫乏的年代，老师们除了打打扑克、下下象棋，麻将都只有很少几个人会玩。象棋倒是人人会走两步，从校长到工人，一有空就摆上了棋摊。李德校长经常走进其他教师或工人的家里，坐下，笑着说：“把你那臭棋拿来我赢两盘！”主人一边笑着应：“你那狗屎棋还敢拿到我这来输？”一边摆出了棋子，二人开始了对垒。不一会儿，闻声而来的教职工们就挤满了一屋子。一时间，叫好声、评判声、抱膀子的吆喝声、掷棋子的啪啪声、人们的欢笑声也充满了一屋子。那时候除了晚上，老师们家家一般都是不关门的，互相之间串门就像从自家的卧室到客厅一样方便，基本上听不到敲门声。谁家没有别的老师来下棋，主人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工会组织象棋比赛，自然几乎所有的男教师都报了名。胜负如何不管，因为绝大多数人棋艺都不高，参加只为娱乐，没想到要去拿名次。只有一个人报定的是必胜的信念，并坚信冠军非他莫属，他就是贾文生老师。

贾文生老师从小受高人指点，后来又研究过一些棋谱，因此成了象棋高手。读大学时，川师大历史系举行象棋比赛，贾老师都轻松获得第一名，在通江县教书期间，也是打遍通江无敌手。更何况在仪陇师范，贾老师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手，偶尔可以和他抵档一阵的都很少。因此，一听说学校举行象棋比赛，贾老师就笑了，他对工会主[xi]说：“你整到我的强项了。这样，我不参加比赛，你把冠军奖发给我就行了。”工会主[xi]李学金老师说：“那不行，你还非得上场不可。”

比赛实行淘汰制，并且是一盘定输赢。尽管大家都比平时下棋时小心了不知多少倍，但或由于棋艺所限，或因为心理素质不佳，选手们纷纷落马。谁也没有料到，到最后和贾文生老师争夺冠亚军的竟然是陈宇光老师。

陈宇光老师还会下象棋？这让很多老师吃惊。平时，没人看见过陈宇光老师下棋，更没看见他和贾文生老师交过手。只是有时他在看别人下棋时，也不时地评论两句，人们知道了他不是一个棋盲。而今他竟然过关斩将，突然冲到了贾文生老师面前。这一下子给这场本来无悬念的决赛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人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达到了最高值。来观看比赛的除了老师们，还有学生中的象棋爱好者，瞬时把比赛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连窗户外边都有人搭了板凳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大家翘首企盼的比赛开始了。

这时候，赛场上反而异常的安静，没有平时的旁观时的指手划脚，没有大声议论，甚至没有窃窃私语，旁观者全都凝神静气，连相互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面临的是皇帝的登基仪式。

开局阶段双方都下得比较谨慎，虽然从根本上，贾文生并没有把陈宇光看在眼里。一切都像棋谱里展示的路数，双方都象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中局阶段的搏杀开始，贾文生老师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而陈宇光老师始终保持凝重的脸色。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下棋的速度，按规定，当对方落子后，另一方必须在六十秒内作出反应，如果超出六十秒还没下子，就会被判为输。贾文生老师总是在陈宇光走子后的一两秒就胸有成竹地动手了，最长的思考时间不会超过五秒；而陈宇光老师的思考时间总是把给定的时间用完，一般是到了五十九秒时才开始动子，最短的时间也不会低于五十五秒。这可急坏了不少观众，人家说“旁观者清”。你明明看见一步好棋，一步有机可乘的棋,，一步可以占先的棋，一步你认为可以使对方失子的棋，你却不能告诉他。虽然他的下一步下的可能就是你想的棋，可陈宇光老师仍然要等到第五十九秒时才下手。

局势越来越紧张。贾文生老师的脸上现出越来越轻松的表情，陈宇光老师的凝重也始终没变，他仍然把每一次下子的时间定到五十九秒。

也许是贾文生老师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沉得住气的对手，他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想尽快地杀死陈宇光。本来双方的局势控制得都很好，短期内谁也拿谁没办法。这时候，贾文生突出奇招，把八路炮调到了对方的底线，下一步就是七路炮轰对方底线，这是一步绝招，对方是无法应付的。贾老师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刚出手时就喊了一声：“糟糕！”他发现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错误。正式比赛是无法悔棋的，贾老师感觉到了不妙。

原来他的八路炮的离开放活了对方的一路马。陈宇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怎肯放过对方这难得的失误，五十九秒后陈宇光老师的一路马卧槽。棋局迅速进入残局阶段。

进入残局的陈宇光老师仍然牢牢地把握着五十九秒的节奏，这使得早已有些泄气的贾老师更加心烦意乱，他在努力寻找陈宇光老师的失误，可陈宇光步步不离将军，不给贾文生任何反攻的机会。终于，善于变化棋路的贾文生老师也抵不住那份冷静沉着，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告败阵。

冠军的“奖杯”落入陈宇光老师之手，但是并没有人怀疑贾文生老师的棋艺比陈宇光老师高。

2013/1/3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