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忙了整整一周。一周时间都没有看见母亲。昨晚上给母亲打电话，说这个周末带她去省城转转，要过年了，看看能不能买点什么。电话那头母亲停歇了一会儿说，不去了，本来就累了一周，再去省城，不是更累。我知道，这是母亲对儿子的爱，也知道这是母亲的一种爱的天性。我说只要离开县上我就不累。因为我累的不是身，而是心。最后母亲说，那就去吧。

可是到了晚上我接到一个通知，说今天早晨县上要开会，我不去显然是不行的。儿子说就让别人替我去开会会吧。我怎么不想呢。但是如今不管吃什么饭都很不容易。最后我只能告诉妻子，让她早晨告诉母亲先吃点东西，等我开完会再走。我知道，这样的会议不是一会儿就能结束的。但是中午却是一个线，因为谁都要吃饭。

会议的内容和我几乎没有多少关系。不过听听也觉得不错。当今世界就是一个信息化的时代，大脑里能多承装一些信息，也算是给生命多一些色彩。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会议总算结束了。我一刻也没有停就赶紧下楼。边下楼边打开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老人家我的会已经开完了，我马上去接她。

十分钟的时间，当我赶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站在家门口等着我了。冷冽的寒风里，当我看到了母亲在顺着大路望着，我的心里一下子暖和了，尽管我在外也风光，尽管我在外也辛苦，可是能有这一幕，也算是自我生命的一种安慰。我把车子停在母亲身边，母亲开始一愣，因为平日回家我总是开着单位的车，可今天因为开完会我们马上走，所以开会去的时候，我开着妻子的车。

拉上母亲，我才去叫妻子儿子。这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因为早晨我没有吃早点，所以我想就在县城吃饭，这样再走心里也会踏实的。在车上，我们一家四口讨论半天，最后还是母亲说了，就吃羊肉吧。我知道，这是母亲偏心，是母亲想着我，她老人家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羊肉泡馍了。可是正赶上午饭的时候，去了几家羊肉泡馍馆都是人满为患，没有座位。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离开家乡。

其实临县也有羊肉泡馍，而且很好吃的。当时我也是怕人多耽误时间。现在看来只能去那里了。走了半个小时，大概就是下午一点钟吧，我们就到了临县，可能是过了吃饭的点，走进饭馆竟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人。原先总是一家五口人出行，突然间就少了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来到省城，住在家里。这是当年为了儿子能在省城接受好的教育，父母专门买的房子。过去我还经常来。可是自从来到现在的单位，我就在再也没有悠闲的时间了。偶然来省城，也是匆匆来，又匆匆的走。这次我是努力了仔努力，心想一定要带母亲来省城走走。我知道老人家这辈子也不容易，加上父亲匆匆离去，她的心里怎么能不伤感呢。

好久没有住人的房子，给人的感觉有些冰冷冷的。我坐在客厅那张过去一直就是坐的沙发上。屋子里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妻子和母亲开始收拾。看着母亲已经不是很灵巧的身姿，我突然有种感慨，觉得生命的故事怎么总是要从华丽走向深沉，总要从一种希望走向一种梦想呢。

收拾完了，我说去商城转转吧。母亲其实已经很累了，我知道。可是当我提议了，母亲竟然同意一起去。在省城我很少开车出去，倒不是不熟练，而是到了目的地，往往找不到泊车的地方，有时候很是令人尴尬。走出小区，站来路边想拦一辆出租车，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路过的出租车倒是不少，但是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拉我们。当时儿子有些不高兴了，开始发牢骚。说省城的人真的都有些对不起这座古城。平平是空车，为什么不愿意拉客呢。儿子这么一说，身边有个人笑呵呵的插话进来。

说朝着这个方向想拦住出租，那就根本不可能。我问为什么？边上的人说，这个方向是去城里，现在谁还愿意去城里跑呢。既费时间还挣不了多少钱。我一听有道理，于是我又搀扶着母亲来到马路对面。果然这一招奏效，再有出租过来，刚一挥手车子就停在了我们身边。这回我也有经验，先不说去哪里，坐上车再说，到时候他想请我们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坐上车，司机问我们去哪里。我说进城。司机一愣，然后笑着说，看来现在坐车的人比开车的人聪明多了。

因为有母亲在，我们也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城东门不远的地方有个百盛购物中心，过去我常去那里，心想这次也就带母亲在那里转转吧，要过年了，看看有没有给母亲要买的什么。距离很近，要不是有母亲，我们完全可以步行前往的。搀扶母亲下了出租车，很快就走进了很暖和的百盛购物大厦。

今天大概是周末，也可能是大年就要来临，商场里开始进行形式多样的促销活动。我想给买件她老人家的属相纪念品。因为母亲属牛，去年我就想买，结果找到了父亲的属相，当时却没有找到母亲的属相。父亲现在带着那件他说是自己最爱的纪念品走了，去了另外的世界。当时我只给母亲买了一件玉石的弥勒佛，我希望母亲能健康长寿。

就在卖首饰的柜台前，我对母亲说，我上次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牛的属相。母亲一听连忙挥手说不需要了，她老了，不该再花这钱了。可我怎么可以随便放弃呢。我让服务员拿出我已经看好的那个做的很是卡通的小金牛。一看克数不到三克。尽管今天的金价四百三十块钱，但是母亲却说太贵了。

我当时很伤感，真的很伤感。几曾何时，母亲也算是故乡响当当的妇产科名医，那些年她撑起我们一个家。当年连在农村的爷爷奶奶也是母亲照料着。光阴就是这样的无情，光阴竟然会是如此的摧残生命的梦想。我当时根本不顾及母亲说什么。我问服务员还有没有克数再多一些的。服务员很是不好意思，说这个已经是很重的了，因为这种属相很卡通，克数重了就没人要了。

花了一千多一些，我为母亲买下了这个属相卡通牛。服务员用褐色的尼龙绳子编制着，我和母亲就坐在柜台的边上等待着。这时妻子和儿子已经去别的柜台看别的东西了。我感觉的出来，尽管母亲说不愿让你买，可我真的买了她很高兴。当时就戴在了脖子了上。我们去找她们娘俩，果然他们在一家买西装的地方正在给儿子看西装。因为就在几天前，儿子突然对我说，他想买一套西装，因为他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当时我就同意了。因为儿子能有如此的领悟，说明他真的长大了。

给儿子买了西装，母亲很高兴，说她发现孙子穿上西装很好看，给人的感觉一下子真的就长大了。一家四口走在百盛的大楼里。母亲和我走在最前边，儿子妻子走在后边。最后是妻子建议，要过年了，也该给母亲买一身衣服吧。尽管母亲又在挥手，可最后我们还是给母亲买了一身很薄很轻的羽绒服饰。当时我是在试衣室给母亲试衣服的。当我给母亲换上上衣的时候，我一下子回忆到了几十年前的孩童时代。

那时候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总是带着我去商店买布料。那时候成衣很少，我们兄妹三人总是母亲请人在家给裁剪做衣服。尽管那个时候很清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每回忆起来，总是觉得很快乐。那时候的天真，那时候的快乐，我知道在今天已经无法找到了。在生命的记忆里，留下的只是那种朦胧的不能在朦胧的一种眷恋了。

当我和母亲走出试衣间，在场的人都说好看极了。尽管母亲已经是满头白发，尽管母亲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可是在我的心里，母亲是定格的记忆，是定格的生命的记忆。我们在百盛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大厦，母亲说她想歇歇。正巧商厦门口有个卖饮料的小摊。我们就坐在还有寒气的外边。我为母亲要了一瓶雪梨饮料。可谁想这个叫雪梨的饮料，没有雪梨的味道，全是糖水的味道。母亲患糖尿病也是几十年了。我说不用喝了，我去才买一瓶低糖的饮料吧。

母亲说不用了，她就喝一口润润嗓子就可以了。最后她把这个叫雪梨饮品的玩意儿给了孙子。可是孙子只喝了一嘴就说，现在怎么啥都敢做假劣伪冒的呢。说完就把装潢很精致的所谓饮料扔进了垃圾桶里。回家拦出租又成了一个大问题，不过商厦门口倒是停放着几辆小三轮车。我知道，这些东西是被取缔的，至少明文规定是要被取缔的。现在的中国，说的决然是和做的不一样的。我想，既然有档次的，有品位的出租拦不住，那就只好坐这些被明文规定取缔的小三轮吧。至少他们还有一份热情。

我们四个人，刚好两个人一辆三轮。省城这几年堵车厉害。不过小三轮却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是被取缔的，实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所以什么交通法，什么红绿灯统统不管，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计划半个小时才能到家，结果他们只走了十分钟就到了。最主要的是花钱还不多。

回到家，我问母亲想吃点什么？母亲说，只要我们想吃的，她都能吃。这可是母亲从我记事开始听的最多的一句话。过去关于母亲的故事我读过很多，关于母亲的赞美我也知道不少。但是真正能感受母亲生命底蕴的魅力，又有谁敢说自己领略到了呢？

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把生命的记忆留在朦胧之中。我知道，关于母亲的故事也永远会是一个朦胧了再朦胧的故事。谁都想讲，可谁又能讲出那种朦胧，那种从朦胧里里透射出来的生命华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