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冬季的南方，原并不指望见到雪。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景观似乎只存在于北国或记忆中，一旦它洒落在这温柔甜媚的南方大地，竟会略觉不太协调。而今冬，这已是第二次飘雪了。悄无声息，纷纷扬扬，瞬间便将大地、房屋蒙上一层薄纱。如纱般轻柔，仿佛可以轻易掀起；如沙般沉静，让人顿忘时空的存在，唯余苍茫。

下班的路上，我双手插兜，走得漫不经心，却也不觉得冷。路灯的光透过路旁的树叶，照射在雪地上，光影斑驳，好似春日的阳光照射在大地。我在雪地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雪地却像一张巨大而柔软的地毯，让人脚底使不上力，难以走快。也好，反正并不急着回去。索性多磨蹭一会儿。

雪还在下，依旧纷纷不止，雪花似有似无地飘落眼前，似慢实疾——回首刚踩出的脚印，不久就又被雪覆盖了。

我像放学途中贪玩的孩童，不顾家人的等待和焦急，兀自享受这短暂的欢愉。在雪地不停地踩出杂乱的脚印，且不知所谓地偷乐。偶尔抬头，看到人们匆忙的身影时，真想劝他们走慢一点——多难得的雪啊，错过了就要等来年、下一个来年、下下一个来年了……

天渐渐黑了，我的归途已经走了一半，路灯和周边的璀璨灯火映着这皑皑的雪，越发璀璨，越发迷离。夜空下，一人、一桥、一河，都一样静，都一样安分。奇怪，河面怎么没有雪？——雪花在刚触及河水的瞬间，就如盐在水般化了，伴着这一汪静水，涓涓流淌，无声无息。

他们说，人也应该这样，“融入”才不会枯涸。“他们”中，有关爱后生的前辈，有早熟机警的同龄。得谢谢他们的好意。可是，总有一些雪花，是宁愿落在大地化为尘泥，也不愿化身入水，与水同流的啊！

夜深了，雪亦渐渐止息。我在墨迹斑斑的书桌前写写画画，一时忘了时间，忘了寒冷，走笔如飞地临摹前辈的作品，全然不计工拙，不计得失——人生，总要有一些放肆的念头和行为，否则，岂不是太无趣了么？人生苦短，有时也不妨由着性子来，走自己想走的路，一如逃学的少年郎；做自己想做的事，如刚才那个挥毫便忘怀楷则的我。

耳畔，已不闻风声、雪声、车马声，只有她的齁声——哦，不早了，我也该入睡了！

窗外，已是漫天皆白；窗内，灯光依旧荧然。天和人阗然归于静焉！

这样的夜，我竟不忍睡去！

2013.1.3于绍兴华舍镇张溇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