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我感悟你的神圣

——采风资阳字库山公园归来

□曾　新

在中国古代，自从黄帝的史官仓颉开始创造18个汉字以来，文字一直被人尊崇，爱惜，给人以神秘感和神圣感。这是中华民族崇尚文化、文明的优良传统。古汉语词汇中的“惜字”即是一证；由“惜字”而修建的焚字炉、字库塔也是一证。

一

2013年刚刚到来不久，由于朋友的介绍，我毅然决然决定安排自贡作家暴走团去创造了三项全国第一的资阳字库山公园采风。

临了，我想起了自己生命中对汉字神圣性领悟的前前后后，尤其是我儿时识字、习字、辱字、惜字、景仰字的一个个小小的镜头倏然像电影一样在我的星空中回放起来——

记得，我刚刚满四岁那年，父亲就离开我们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勤劳的母亲即担当起了抚养、教育我们姐弟仨的重任。也就是在这些时候，母亲就开始教我读《三字经》、《增广贤文》等古典书籍，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什么“增广贤文，诲汝敦敦，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母亲头天教几段，要求我第二天就要能够背诵这几段。我也就不厌其烦地读，第二天也就能“一溜儿水”地琅琅地背诵出来。以此类推，周而复始，一本书要不了多久就教完了，也就背诵完了。一本书背诵完了叫“包本”。这时，我既严厉而又慈祥的母亲就会把一枚鸡蛋轻轻地放在柴锅里煮熟了奖励我。她把这枚煮熟了的鸡蛋叫做“浑（音kun)蛋”，即便家里再贫穷——自家养的一两只母鸡生的蛋都要拿到贡井街上去卖了，换回油、盐。当我用自己纤细的手剥开蛋壳现出白生生的蛋白、咬一口现出金黄色、吃得舔嘴儿舔嘴儿的时候，我既严厉而又慈祥的母亲总要夸奖我说：“三三真乖，二天一定有出息！”我也就很高兴甚至很自豪。即便对什么是“出息”不甚了了。

记得，大概是我四岁多五岁的时候吧，母亲教我用毛笔写字。她在街上买回那种用黄黄的、粗糙的钩边纸印成九宫格的习字本。格子里已经工工整整印好了红色字的叫“红模”，当时母亲叫“红毛儿”，母亲在读“毛儿”两个字时速度飞快，“红毛儿”三个字听起来像是两个字，清脆而圆润。她教我从点、横、撇、捺开始每天填写两篇“红毛儿”，写得好的用毛笔蘸了从筱溪街颜料店里买回的土红颜料调的水给我打圈，她叫做“吃红蛋”——现在想来颇有“柏拉图”味道——如果竖起的一行字都“吃红蛋”，就叫做“吃灯杆”；如果横起的一行字“吃红蛋“，就叫做“吃通街”。为了多“吃红蛋”、多“吃灯杆”尤其是多吃“吃通街”，我每次习字时都特别认真，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毫不含糊。每当看着红红的一个个圆圈儿勾画在我的写字本上时，心里那个高兴劲儿也就甭提了。

记得，刚刚开始写字不久的一天，我正伏案（一张洗脸架把晾毛巾的架子锯掉后的小小的有抽斗的四方桌）埋头聚精会神地写字的时候，有一群哥哥姐姐来约我去“梭儿坡”看“蛮子洞”。他们站在旁边等候着。听说去看“蛮子洞”，我非常兴奋，慌忙火气地把两篇“红毛儿”填写完了，给正在忙乎着的母亲说了声“娘，我们去‘梭儿坡’了”就出去了。回来时，看见母亲在我的本子上只画了开头的一个“红蛋”，心里急了，正要去问，母亲来了，说：“三三，你看看，你看你都写些啥子啊？”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娘，我重写！”母亲点了点头，走进灶房烧锅做饭去了。

这厢，我顺手把两篇字从本子上撕下来，揉成团扔进了门口装垃圾的箢篼里。我重新填写了两篇“红毛儿”让母亲给打“红蛋”。母亲翻了翻本子，问道：“三三，那两篇呢？”我回答：“撕了！”“字纸呢？”我指了指装垃圾的箢篼。母亲一看，马上跑过去捡起字纸来厉声道：“以后不要把字纸乱扔了啊！”我疑惑地望着她。她坐在的我旁边的一条板凳上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字，是古代的圣贤造的，是不能‘淤龌’的，随便丢字纸，是对圣贤的不尊重，是要瞎眼睛的！”听了母亲的话，我吓惨了，说：“娘，那我的眼睛会瞎吗？”母亲说：“只要以后不随便丢字纸、不淤龌文字，眼睛就不会瞎的！”“啊……那字纸不丢，又放到哪里呢？”“可以烧啊！”“哦……”我看见母亲随即把我撕下的字纸扔进柴灶里烧了……

后来才知道了古人处理字纸都是用焚烧炉或字库塔。

二

公元2013年元月19日，自贡作家暴走团一行48人乘盐都旅游豪华大巴从贡井出发前往资阳字库山公园游览采风。车行两小时左右到达坐落在资阳雁江区的字库山公园。这是一座规划占地50平方公里的中国最大的字库山公园。我们去的时候是两天前才交给政府的一座仅仅初具规模的还很不完善的公园。但是，即便这样，各种广场、亭台楼阁、甬道、花木，尤其是8层40多米高的字库阁等等摆布，让人一看就感觉到这是资阳市政府一大手笔了！

我们漫步在字库山公园，到处可见甲骨文、钟鼎文、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等各种字体的汉字。尤其是传说中黄帝的史官仓颉开始造的18个字的青石浮雕让我们既感到耳目一新，又感到华夏民族历史的厚重，更感觉到我们这一代人传承历史文化的责无旁贷、任重道远！于是，文朋暴友们纷纷在仓颉造字的浮雕前留影以作纪念。

当我们登上8层43米高的字库阁远眺、拍照时，我在想一个问题：中国古代的塔、楼、阁比如西安的大雁塔（7层64.5米）、武汉的黄鹤楼（5层51.4米）、岳阳的岳阳楼（3层25.35米）、南昌的滕王阁（9层57.5米）等名塔、楼、阁的层数都是奇数，为什么这字库阁是偶数？是不是受了时下喜欢“8”这个毫无根据的所谓吉祥数字的影响？同行的写过仲权镇字库塔长文的恂泥文友对这资阳建立字库山的依据也有所质疑。

我们在公园里游览了2小时之后来到一家才开始开办的农家乐午餐。由于是才开始开办——没准儿我们团队是第一光顾者。所以我们的5张桌子摆放在了一条刚刚修好的不甚宽敞的水泥路上。真是俗话说的有吃不瞒天啊！不过，菜香、饭热、汤滚倒也吃得舒服。

饭后，驱车来到城边的沱江岸畔唱歌跳舞、散步时，发现了能够解释恂泥文友疑惑之古迹——一座几百年前用青砖和砣石修建起的字库塔，这座焚烧字纸的字库塔共5层10多米高。这是我至今见到的三多寨字库塔、仲权镇字库塔和洛带字库塔等四座字库塔中最高的一座。塔正面有一石刻（阴刻）楹联，上联已经被风雨漫漶了，下联则清晰可见，曰：到烘炉后还大极初。仅这下联显然证明这座塔是焚化字纸的塔……

三

从资阳字库山公园归来虽然已经两三天了，但我对于“字”的思考依旧没有停止。我不断地在自问自答着：为什么古人那么尊崇文字，把文字看得那么重要、那么神圣？是不是因了文字是语言的载体、延续、升华和“固化”？是不是人类因了文字而更加“人化”？是不是因了文字能够将人类文明尤其是非物化文明记录下来、传承下去？也许是吧：文字是人类文明的几大元素中最重要的元素，因为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一定不是一个先进的民族，因为没有文字的人类与动物的距离很近很近！

文行于斯，我心中依然有一个疑惑没有得到答案。那就是文前说到的；中国古代的塔、楼、阁层数均为奇数，资阳字库阁何以为偶数？思想良久，不得而知。但愿不是时下人那种毫无根据的、庸俗的理解文字意义之所致。

遗憾的是当代对于文字已经没有多少敬畏之人、敬畏之心了！

2013.01.22识于盐都天池山麓净觉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