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凉风吹动着衰草,本已死心的枯叶顺势儿胡乱地飞上天空,坟头上的那团祭火忽明忽暗,带着火星的纸花随着思绪飘过远山。
窜动的火苗,仿佛要把记忆烧焦,把他和她一生所走过的日子烧焦……
他,是当时乡里唯一的大学生,乡长亲自为女儿挑选的乘龙快婿。
如果她不是乡长的女儿,学校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那台爱情话剧:他还是罗密欧,或许她就不会是朱丽叶。
乡长家门的亲事,那叫垂青,有哪个做乡民的父母会不答应呢?
他起初的反叛像赣江里的泥砂始终未能阻挡父母用眼泪泛滥的江水。
终于,他不得不和朱丽叶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他工作在城里,她生活在乡下。
他经常不吱声,她从来不埋怨。
多少次探亲回家,他想对她说,可年迈多病父母脸上挂着的安逸和她的勤劳让他咽回了那句话。
父母不在了,多少次他还想对她说,孩子咿呀叫唤的天真和她的体贴让他咽回了那句话。
平平淡淡中,她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你爱过我吗?
昏昏谔谔里,他一次又一次地答她:别胡思乱想。
他们的爱情像赣江里平静的小船,微风细雨地飘遥过二十年,他的心--始终没觉得到了个能停泊的港湾。
“咱俩离婚吧。”她平静地对他说。
孩子三年后大学才毕业,房贷还要三年才还清,她说出了他决定在三年后才对她说的那句话。
……
他解脱了,有如解枷锁的感觉。
四十刚出头的男人还是一枝花,他可以轰轰烈烈重新去爱一场,年少时来不及幻想的美丽爱情,在淡忘的心角里开始复活。他为自己的未来激动着,甚至要站在城市的高楼,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放一千个爱的纸鹤。他宁肯相信年龄不会使浪漫过期,哪怕他目前还没有找到心之所属。
在茫茫的人海中他开始不停的找,却又在不停地遗弃。
自然不自然地,与她些许性格与生活习惯的不同,都成为了被他所遗弃的原因。
在他配了钥匙总开门不顺的一天里,他突然明白了她的价值。
他迫不及待地找她复婚。
可此时的她,已经到了天国的另一个世界里,就在他们离婚后不久,她死于癌症。
像晴天的一个霹雳,他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提出离婚的原因。
跌跌撞撞地,他来到她的坟头,给她插上这辈子第一支鲜花,第一次深情地和她交谈起来:亲爱的,你问我,你快问我爱不爱你呀!亲爱的,你听见吗?能听见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呀!
野狼似的嚎啕响彻整个山谷,泪水滋灭在窜动的火苗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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