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飘到地上化成水，路上的水冷到极处凝成冰，大自然随着环境的变化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人们的心情和行为也莫过于此。

在我国南方年末的这场雪，算是百十年罕见的一场天灾。

a城到b城的大客车上，整车旅客回家过大年的心情随着高速路旁的树枝，被雪压得甸沉甸沉的。车子摇摇摆摆地下了坡道，哼哼唧唧怎么也上不了坡，司机放弃最后挣扎的那刻，你瞧旅客们的眼神：“雪棉冰毯”上爬不起来的仿佛不是汽车，是倒在拳击台上的自家亲人！

于是，人们纷纷把对雪的好奇、把睡意、把团圆前的那份兴奋连同手机音乐、报纸杂志一并拾起。擦净窗玻璃上的雾气，透过外层冰渣残雪缝隙极目眺望：整个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从近处至极目的那白――白得有些厚重、有些晃眼。片刻间，浓浓的忧郁似病毒木马在车厢系统内很快蔓延。

“头先（刚才），系边个使呢（是哪个让这）场雪落得甘（这么）大啊？害得我点（我们）走都走吾（不）成！”粤语口音的男子迁怒那对曾赞美着雪景的情侣。

紧身裤超短裙靓妹忽地从帅西服的怀里猛地挣脱，目光从窗外移到窗内的瞬间也由无神变得锋利：“你这人好笑不，老天会听我的？要不要我再请老天也给你“下”点什么？――下了你这张缺德的嘴你才会变得更可爱！”粤语客悔不该去摇响这甜美的骂铃。

"你个靓女点解（怎么）会讲得甘难听啊？”看到帅西服飞刀样的目光同仇敌忾，自知双目难敌四眼“我吾系（不是）怪你，系怪老天爷呢，哎－－！点（咋）办呢？”粤语客瞬间成了大小姐嫁給了佃户仔――萎（委）声（身）了。

“哼！”银铃似乎不愿罢停。

“闹呀，精神足你们就接着闹呀，反正荒郊野岭啥也没得买，就把大戏当饭唱好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湖南口音胖中年冷冰冰的话语立刻使车内静了下来，紧接着悉悉索索一片，似在翻看着各自所带的食品。

――车上唯有粤语客、司机、枯瘦崽三人未带半点吃的，此时的他们都在望着窗外发呆，粤语客总是缠腰万贯，习惯不在乎旅途昂贵；司机常载着满车旅客，天南地北走吃四方；而枯瘦崽呢？却常常只能背满一身沧桑，在立交桥底或不知是谁的屋檐之下做着专业户呢－－与鸡鹅（饥饿）为伍！

枯瘦崽的人生道路如果也是天气，那真算下了太多场这般的大雪了。

到a城打工之初，他也曾有梦想，在一家工厂拼了三个月的命，体困人乏不幸伤及右手，老板给了他三百元的营养费驱之出门。几经周折衣食无着，无情的生活迫使他从一支手变成“三只手”，偶有“得手”大部还得孝敬帮首。可有钱没钱就算空手他也想赶回家温温老爸老妈的目光。更何况他已厌倦了这个行当。

“老兄再买盒即食面比（方便面给）我！”

“亏你还说得出口，人家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呢，”银铃再次响起。

“我再比（给）多5蚊（元）你，10蚊（元）一盒点啊（好吗）？”

“师傅别买！”

衣衫陈旧胡子拉喳的黑汉抱着仅剩的一盒面郁闷胜于尴尬：难怪自己发家不快，恨自己那个笨呀！就带了那么两盒，先头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就得等到该抛的时候抛不是？！

“小伙子：你吃个鸡蛋吧？”一位50岁左右的大婶拿了一个鸡蛋給枯瘦崽。

“谢谢，我不饿！”

“傻孩子，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咋会不饿呢，吃吧，不要钱的。”

大婶的义举像是带着火种的秋月，顿时点亮了枫树香山。有食品的人们纷纷給粤语客、枯瘦崽还有司机或多或少地递来各自的爱心。

“买面，热腾腾的开水泡面！”

困了二天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旅客们听到车外的叫买声，高亢激情顿时从《伤心太平洋》忽地上到《青藏高原》。救星到了，救星终于到了!像是溺水看见漂来艘救生船似的，眼见得救的人们不觉流出了激动的热泪……

“几多钱一盒啊？”粤语客一马当先，边问边塞过去一张百钞，情急胜过没有夏秋冬的母猫。

“54，再加8块钱就给你二盒”。

“乜野（什么）啊？无搞错嘛？想发国难财咩（吗）？”粤语客口没手快，立马抢回交过去的钱。

“你买就买，不买拉到！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这路上有的是车，哥们不买可别后悔！”

母牛算是也骑上摩托车了――真他娘的牛b轰轰！

无奈呢！钱回到粤语客手上只停留了1分钟，义愤依然没敌过肚子提的抗议。

像街头打把式卖艺者拿出“臭”膏药，大部旅客纷纷散去，唯几个买者还在愤愤不平：

“那么黑，我看他回家房子定被雪压塌！”

“是啊，还没到家呢，在路上就招了小偷！”

骂声在买面人稻草铺路的步子背后渐渐熄灭。

天空灰朦朦地暗了下来，由于车子已经供油不足，空调被迫关了。夜深人静，大雪无情，饥饿和寒冷侵袭着车上的人们，旷山空谷像死一般地静寂。

于是，车内开始出现嘤嘤的哭泣……

一阵铲雪砸冰的声音渐渐靠近，大队人马大筐小担挑来食品。

“又系来发国难财咖!”粤语客牙根痒痒，车内咽嘤便转为愤恨。

咚咚的敲门声没有让旅客挪动身子，银铃却还在动着嘴皮。

司机为枯瘦崽开了门，下车的撞上上车的，枯瘦崽脚步蹒跚突然倒进为首男子的怀里。

“道光：快！组织大伙給他们食物，給他们衣服！救人要紧！”

叫道光的男子答应一声，忙把枯瘦崽扶上他自己的座位，其他人也纷纷脱下身上的棉大衣，一件一件地递给旅客。

“旅客们！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为首说话男子目光慈祥。

“吃吧，你们再也不用挨饿了！穿上吧，现在的天气很冷啊！”

眼角已经明显渗出了泪，稍顿一顿，继续说道：“对不起各位了，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让你们回家过大年的，我们向你们保证！”

车内热泪盈眶，温暖如春，车外的雪依然还在无情地下着，但再也无法伤害已经团结起来而又被温暖过的人们的心。

“旅客们，昨晚到车上看你们的，是我们的省委书记。”

“为了这场抗冰救灾，有不少英雄汉子离开他们的骨肉亲人，奋不顾身，英勇顽强，浴血奋战…”

“就在昨晚，就在这条路上，我们的好同志，我们的张道光同志，在破冰的坡道上，不慎滑下了路基……”

上车对旅客说话的男子再也说不下去，手一擦眼睛却勾出了更多的泪水：“…他走了！”三个字重如千斤，更像是晴天的一个霹雳。

“旅客们：经过我们连夜的奋战，路终于通了。箩筐里的食品是免费的，你们大家可要多带些。车子已经加足油，你们就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大年吧！”

车厢内的气氛没有因他后面的话变的轻松，人们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昨晚扶枯瘦崽那个活生生的汉子，怎么没说声走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呢？

“边件系（哪件是）张道光同志咖衫（衣服）啊？我想比（给）2万蚊（元）啊！”粤语客奇怪地问到。

“我知道，大家翻翻看，他衣服口袋里有省委书记的钱包！”

没有人问枯瘦崽为什么会这样。

天亮了，雪依然很大。

旅客们的爱心和赞美已经留下很多，团结和温暖随着车子正准备在冰雪中上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