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总算睡得很早。妻子做了我喜欢吃的饭菜，九点吃完我就有恩迷迷瞪瞪了。过去我一直听别人说，吃完饭犯困是因为大脑的热血都回流胃里，脑细胞有些缺氧，所以就开始犯困。可是后来我又发现，困了的时候我却很想吃东西。很多朋友说，像我这样患有糖尿病的人晚上是不能吃东西的。可是好多年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就是晚上要吃点东西，不吃似乎白天就像没有走过一样。

好久不做梦了。昨晚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可等到早晨起来，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是知道做梦了，可梦见什么，我却不知道。半躺在床上抽烟，这也是多年的习惯。抽完一支香烟，我正要起床，可忽然发现床头上有一只苍蝇。我当时好奇极了。三九寒天，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玩意儿呢。我用手挥了一下，苍蝇竟然无动于衷。它是不屑一顾我，还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已经有些麻木不仁了。

我又一次挥手，这次苍蝇飞起来了。不过我感受到了，它没有夏日里那样灵活欢快。尽管对于人类来说，它是可恶的小生灵。可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怜悯起这个小生命来。我不知道它是从夏天里活过来的，还是冬天里再生的。不管我想，它能走到今天，对于它这样的生命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只顾看着苍蝇颤颤悠悠的在我面前飞来飞去，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十几分钟。要不是听到有人敲门，我还会沉浸在关于苍蝇的联想之中。急忙穿衣服，急忙去开门。原来是个陌生的面孔。她朝我微笑，看来她是认识我的。我轻微的一愣，她就赶忙给我介绍，说她曾经来过家里找过我。说她是在那个学校。这时我隐隐的有了点印象。那还是在去年夏天的时候，一个晚上，家里突然停电，忽听有人叫门，打开来的就是她。进门还没有说几句话，她就失声痛哭。当时还真的是吓我一跳。

我让她稳住情绪，说说情况。原来是她在的学校暑期被撤并了。其实不是谁刻意要撤并学校，而是因为他们学校没有生源了。一个几十亩大的学校里，不足一百学生，学校实在是难以维持。学生没有了，可教师还都在。没有学校了，教师就要分流。所以当时大家都被分流到其他乡下的学校去了。本来这很正常，可是后来我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天真。结果有一天我还在延安学习，有人打电话来说不得了了，我们的教师开始上访了，而且打着横幅，说什么我是在卸磨杀驴。

尽管事情最后平息了，可我的心情从此也就落下了阴影。觉得这世界很多事情是不能用逻辑进行思维的。当时她来找我就是想到城里学校。我拒绝了。我说这是政策，大家必须一视同仁。当时没有一个进城的，她怎么可以例外呢。不过她给我哭诉了自己的经历。说结婚几个月就离婚了，一直没有在成家。因为在乡下，所以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同时她给我讲了自己教学方面的事情。我当时心里有了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失去了家庭，快要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孩子。先不说别的，作为人生，也许这就是最令人惨不忍睹了。于是我说过一段时间在考虑吧。她就听了我这话，所以心怀希望的走了。现在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了。所以又来找我。我问她现在怎么样？她说还是老样子。只是不知道我对她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其实自从那次以后，我也了解过一些她的情况。她其实很优秀，特别是在教学方面很有成绩。当时我就想，不管是于公于私都该给她有个说法。既然今天她来了，我就告诉她，写份申请吧，说说自己的情况。

当时我感觉到了，她很高兴，眼睛里都闪出亮光来。我问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她说没有了。知道我还有事情，是在给她下逐客令。于是很知趣的起身就走了。当时妻子就在里屋，见客人走了，走出来对我说，好可怜的女人，应该给她创造一个环境。人生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我点点头。因为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上午十点半钟县上要来我们的那位考评工作了。

坐在沙发上，妻子问我吃点什么早点。我说不能吃。我这人也就是有这么个不好的习惯，只要做什么事情前，决然是不能吃东西的。吃了东西我就会犯困，要是一会儿给人家汇报工作睡着了，那还不把笑话弄大了。我说不吃了，就喝点茶吧。妻子说空腹喝茶不好。这么些年了，我已经淡漠了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了。我笑笑，还是把茶几上烧水的按钮按下去，开始烧开水了。妻子知道她也是说说而已，我是不会听她说的。因为通知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我一看还不到十点，所以时间还有。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金骏眉，可是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单位打来的，我赶忙去接。结果单位的人告诉我说，考评组的人已经到单位了。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表，这时才刚十点钟。怎么会提前呢。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我知道自己得马上出发。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客人，我不能怠慢了。本来单位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如果要开车过去，最多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可是昨天下了一天的雪，今天早晨我知道一定是结冰了。车子是不能开了，我只好步行。

本来三五分钟，我走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来到单位时，考评组的人都已经坐在我的办公室里喝茶抽烟了。因为都是熟人，见面我就我就问，说好十点半的，怎么提前了。因为我给大家通知的会议是十点半，所以早来也不能开会。既然时间没到，大家就在一起聊天。因为我们县实在是太小，发生点事情就保不住密。也难怪，最近县上突发了几件刑事案子，把人的心都给搅乱了。不过还好，听说案子已经侦破了。看来这世界，有时候还真的就是法网灰灰疏而不漏。

到底是小县，新闻毕竟少。所以大家就说起大新闻来。说是最近我们的海军在演习的时候实施电子干扰，没想到没有干扰到敌人，结果把自己给干扰的一塌糊涂了。真有意思，也不知道这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他们说都是网上说的。还说有架作战飞机不知道怎么啦，飞行员坐的座椅突然莫名其妙的给弹出来了，结果把陆地上的战士给砸死了。我说这网络也真是能白活，这个时候，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点半，办公室的同志告诉我，会场人都到齐了，可以开会。所以大家都往会场去。坐好会议就开始了。今天我是主角，会议是由我来主持的。当然了，议程是人家来就带的，我几乎都是照本宣科。不过这也好，这样的会议，要是再动脑子，我可真有些对不住自己的脑细胞了。

先是考评组长讲话，看样子也是照本宣科。念了十分钟不到吧，接下来就是我代表班子进行工作汇报了。因为平日里开会我从来不让给写稿子，都是即兴发挥，随便说几句。可今天不行，一年一度，毕竟是个大事情了。所以办公室就给我准备了稿子。写稿子的同志现在越来越知道我的心思了。所以汇报材料写的很短。很大的字打印了六页。我想，如果读得很快的话，最多也就十几分钟。再说了，这样的场合，我也不想发挥，我知道，发挥了也许不会有好效果。

读完了稿子，接下来就是测评之类的表格了。大家可能已经习惯了，当然我也习惯了。填完表格，考评也就算结束了。原说大概需要到中午十二点钟才能结束，可最后才十一点就完结了。不过就在这时，我接了一个电话，原来是政府办公室打来的，说是下午两点钟要召开政府全体会议。还说要求穿闲装。我当时蒙住了，我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闲装。最后打电话问了好几位朋友，大家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我只能凭自己的想象了，正装我知道是什么，大概闲装就是不打领带的着装吧。

要过年了，大概这个会议也算是政府年前的最后一个会议了，不去是不行的。于是我早早就去了。可是到了才发现，大家穿着没有一点变化，唯独我傻乎乎的穿着西装，没打领带坐在那里。会议也是按照程序走的。不过今天的会议时间倒是不长，没到晚饭的时候就结束了。走出会场，天还没有黑，不过穿着西装还是有点冷。好在司机小王很有心，给我带来了羽绒服。因为我已经因为穿正装感冒过一回了。如果今天再感冒，恐怕就不是自然灾害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毛病了。

有了羽绒服，我也坦然了许多。就在会场外边，遇见了几位也是开会的同僚，他们过去都是和我一起工作过。大家好久没有在一起，今天难得见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一起去吃鱼吧。最近县上搞三产，引来了几家火锅城，当然还有茶秀足浴的。我也好久没吃过鱼了。既然有人建议，既然大家好久没有见面。聚聚也是应该的。

当我们来到鱼庄的时候，没想到这里的食客已经很多了。好在楼上还有一个包间，被我们占领下来。我开始点菜，点好菜大家又开始摆起了龙门阵。有人建议说，既然上菜还需要时间，不如大家一人说个段子，也好凑凑热闹。还别说，我们几个人在县上被人誉为文人。其实我知道，我们算不得文人，最多也就是个文学爱好者而已。不过有人提议，我也就只能响应了。

我第一个来说。说什么呢？我想了想，忽然想起早晨看见的那只苍蝇。于是我就说那只苍蝇吧。我说早晨还没起床就看见一只苍蝇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不过很不灵活，飞飞停停。当时我想抓住它，可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抓住它。不过我想，既然能有一只，肯定还会有另外一只的。于是我就努力寻找，结果果然找到了另外一只，它正很安静的趴在台灯的罩子里边，大概那里边暖和吧。

当时我就想，这两只苍蝇，那只应该是雄的，那只应该是雌的呢？我想了整整一个小时，要不是要开考评会，说不定我还会继续想下去的。不过当时有点遗憾，我一直没有想明白。直到我走出房门，不小心差点滑倒，一下子想明白了，飞着的一定是雄的。这么冷的天，只有雄的才会忘乎所以，才会天地不怕。才会在要命的极致里展现自己傻乎乎的生命最后的无聊轨迹……

大家笑了，说现在哪来的苍蝇呢？我说真的有。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没人相信。我也无奈。不过回头想想也是的，难怪大家不相信，因为现在根本就不是苍蝇存活的时令，所以可怜的苍蝇我想最多也就是昙花一现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