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 瓜 丝
从房前屋后扯挂着的浓密丝瓜藤的朋友老家里走出来,我不觉回头留恋地张望了一回,引得善良憨厚的老人连声说:“丫头,有空还来玩啊。”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暖了。我不也曾有过这样一间屋,有过这样的邻人吗?
一所乡村校园里,一边是教学和活动区,一边是家属宿舍,大人孩子住着小几十户。刚成家的我们甜蜜中也有惶惶的感觉。眼看着别的家属在房前屋后整理出一块块棋盘样的的菜圃,不长时间,就冒出绿油油的蔬菜,再看看自己门前的几株潦倒的花草,这哪有过日子的样儿呢,不觉惭愧之极。跟他一说,他很乐意:“好,由浪漫主义转型为现实主义,我耕田你浇水。”
说干就干,大锹翻地,叶婶说:“用我家的,好使得很。”种子呢,黄姐说:“我家有。”苗呢,四奶奶说:“我家多。”外加七嘴八舌无微不至的技术指导,大功告成了。
大功告成了吗?
胖墩墩肥嘟嘟的秧苗,栽到我们的地里就一天天变苗条,一点点变憔悴。看着我们沮丧的脸,他们纷纷安慰,说是生地都这样,慢慢就好了。
大家收获的季节。我上完课回来,门前石阶上就整齐地码放着新鲜蔬菜,有时是鲜嫩的空心菜,有时是一堆红灯笼样的西红柿,有时还好几样:青椒黄萝卜长豇豆圆土豆。我不用,也不会傻乎乎的追问,这是谁,谁们的馈赠,我用笑脸回赠我每一位友善的左邻右舍,我用孜孜不倦的工作来表达我乐滋滋的好心情。
出人意料的,几株聂婶送的——也或许是黄姐送的丝瓜苗,却长势喜人。
一天天地,我完全忘却这是一株丝瓜秧,我被这铺天盖地的阵势吸引了。它没日没夜的蔓延,从瓜架到走廊石柱,直窜屋檐,张牙舞爪地,气势恢宏攀爬开来。我的热情被高高的调动了起来,高跟鞋“嘚嘚”的行走,小声音脆脆地上课,一有空就搬方竹凳,跳跃上去,用线绳引导瓜蔓顺着走廊攀爬,其时的我俨然变成一只勤劳灵巧的蜘蛛,我的线绳引到那儿,不出两天,蓬蓬的藤叶里寻不着线绳影踪。嘿嘿,手要是不拿快点,会不会被缠上,我要是不走快点,是不是会被攀上。时不时的,听到大家的惊呼:“乖乖,这是丝瓜秧吗?”“我的妈哎,从没见过!”夜晚,躺在床上,隔着窗户,仿佛能听见无数个瓜秧头翘起,然后像一只只灵巧的猴儿一样攀爬。很快,我的三间房屋前被丝瓜藤叶遮蔽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出入的门洞。后来,他们送我雅号“蜘蛛精”,称寒舍为“盘丝洞”。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忘了,我栽的是瓜秧,收的是瓜,却引来众邻居与我门前谈笑风生,感叹并陶醉在这跃动的生命,炎炎烈日,躲到我天然的绿色植物房里来享受于这夏日的清凉。结不结瓜,谁还计较,谁还苛求那么多呢。
都是意外的惊喜。不几日,我的绿帐篷上次第探出多个鹅黄色的小脑袋来,渐渐地,变成黄铜喇叭的齐奏,热热闹闹中,这里那里就吊下大大小小的长长短短的丝瓜来,个个还娇羞地戴着朵小黄花来。我受宠若惊地走近,一一探看。
我把最初长成的那两根捧给了四奶奶,四奶奶满脸菊花地断定:“肯定好吃!”
黄姐的门开着,没人在。她一定在院墙外的小河里洗衣裳,仿佛能听见一声声的捣衣声。我也将丝瓜放在石阶上吧。
“拿个袋,我要带两条。”蹭饭的山子出门时吩咐道。我乐颠颠地取来。“你自己摘,那个大……那个,那边那个,对,又大又长……你多摘点,给陈老师捎点”。
又到周五,那伙人很轻易地又找到了周末聚餐的借口——办个丝瓜宴吧,不然辜负了这丝瓜。一声令下,有挽起袖子摘菜,有扎上围裙起油锅……
如今,站在28层往下看。
我真的很怀念那丝瓜藤的绿帐篷,那围在桌旁的高高低低的板凳、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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