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陨落

(纪实小说)

一　引子

如果说东北抗日联军于日本关东军苦战十四年中创造人类战争史上无数个奇迹的话，那么领导抗联部队的将领们个个都是一座座不朽的丰碑。那些九死一生而活下來的将领们，如周保中、朝鲜首相金日成、李延禄、李荆璞、陈雷等，在为祖国独立建设中，谱写出辉煌的历史篇章。

一代抗日名将楊靖宇、赵尚志，巾帼英烈赵一曼、舍身投江取义的“八女魂”　，哪一位不是铮铮铁骨，笑傲倭冦，英烈不屈的民族精神，永远激励着下一代。

而本文所要描述的这位文武兼备的抗日名将所走过的艰苦历程，带领西征最后一批部队转战于茫茫林海雪原之中，忍受饥饿与严寒，不断挑战人类的生存极限，最后终于率领这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英雄队伍，历经一个多月的艰苦拔涉，穿跃千里人烟绝迹的小兴安岭，最后终于将抗联队伍带出这片死亡的冰天雪地

在西征艰苦环境下，将军笔下便迸发出一朵朵奇葩，那激昂饱满的抗日决心和战胜艰难困苦的斗志，真实再现了西征途中的感受与经历，谱写出抗联史上最华美的乐章——《露营之歌》。

在日冦调集七十余万重兵大举讨伐下，东北抗联遭到最严重的破坏，为了保存抗日联军仅有的武装力量，将军与周保中一起率队退入苏联境内，组建起抗联八十八独立教导旅，周保中任旅长，将军任政治部主任。

一九四五年八月，抗联八十八教导旅随苏联红军一起进入东北战场，在不到一周內横扫七十余万日本关东军，彻底解放东北。将军随之也进驻哈尔滨市，担任滨江省副省长，哈尔滨警备副司令，中苏友好协会会长。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就是李兆麟将军。

李兆麟将军与楊靖宇、周保中、赵尚志一样，都是中共派往东北的早期干部，李兆麟与赵尚志一起创建抗联第三路军，赵尚志任总司令，李兆麟任政治部主任。

二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一九三八年六月初，中共北满临时省委为了粉碎敌人更加残酷的“讨伐”　，召开八次常委会，会议决定：活动在松花江下游的东北抗联三、六、九、十一军，除留下部分部队坚持对敌斗争外，主力部队在李兆麟亲自布署下分三批绕过敌人封锁，穿跃人烟绝迹的小兴安岭，冲出敌人包围圈，到海伦一代开劈新的根椐地。

李兆林率领最后一批教导大队和所剩下的全体官兵，当时已是十一月份的天气，干部战士们身上还穿着单衣，李兆麟又带领部队偷袭警察署的军需仓库，缴获一批绵衣绵裤布匹绵花。绵衣绵裤只解决了部分战士的需要，而大部分战士还是无法穿上绵衣，于是李兆麟找來两名手巧的战士，照着单裤裁出样子，但战士不会絮绵花，李兆麟又手把手教他们，三个人忙呼了一下午才做好一套绵衣绵裤。照这样速度可不行，李兆麟发动全体战士自已动手，制作自已的锦衣绵裤，谁要是不动手，那就穿不上绵衣绵裤。

这下在整个大木克楞房子中掀起一场缝制绵衣绵裤的战斗，一点不董的战士求明白一点的指点。针线活可是个技巧活，有多少大家闺秀经过数个寒來暑往，牺牲了多少青春时光，点灯熬油的才能修练成正果，让这些玩枪杆子的大老爷们手拿绣花针去缝衣服，特别是绵活，里外面，绵花絮的均不均，行针、穿线、杀裉、锁眼，还别说，不管做成啥样，大家穿上绵衣绵裤了。这世上从古至今，也只有共[chan*]党的部队能自已动手制作绵衣，谁又能说这不是奇迹呢？

沒有绵鞋，在东北严寒的冰天雪地里可是件最紧要的大事，抗联战士们事先就有所准备，平时注意收集猪皮与牛皮，用盐硝熟过之后凉干，用样板裁好尺寸，利用闲空开始缝制靰鞡，这是每年必换的防寒行头之一。靰鞡里面絮上松软的靰鞡草，脚用包脚布裏好，穿上后用绑腿先把绵裤裤角扎好，再将缝在靰鞡边囗上的厚围布严实包好裤腿，然后拉紧牛皮制的皮带紧紧綁在小腿上。只有这种古老传统的靴子，才能抵御东北严寒的恶劣的气候条件，所以每人都非常注意自已脚上的行头。

一切准备就序，凡是可以御寒的绵被，毯子，麻袋，布头，皮角料和每人分发的全部给养——十穗玉米棒子。可以算一下，如果每橞玉米能出三两玉米粒子，十橞也就出三斤粮食，如果以男人吃饱來论，三斤粮食也只能维持一天的温饱，无法想象，这十穗玉米要维持抗联将士们度过近一个月的生存，更何况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冰天雪地中长时间拔涉。这在中外战争史上不知可否算上奇迹？

三　穿跃千里兴安岭

李兆麟这次率领第三批抗联队伍与前两批有所不同的是季节。第一批是从六月份开始出发，于九月到达目的地，第二批于十一月份到达绥宁的白马石。尽管上两批西征队伍历经无数艰难困苦，受尽丛林中闷热和蚊虫叮咬，很类似红军长征途中的遭遇，但其中优越之处在于可以挖野菜、采野果充饥，虽受闷热的煎熬和蚊虫叮咬，但比起零下三、四十度严寒的冰天雪地來说，已算不错的条件了。

在李兆林麟率领下，抗联西佂部队白天必須分散行动以躲避鬼子，只有夜晚才能分组聚在一起燃起火堆，在林间没膝的深雪中艰难拔涉一天的战士们一庇股坐下就难以站起來，李兆麟和干部们埃个火堆提醒大家不能坐下，要围火堆走动，待缓过神后再坐下。大家围在一堆堆篝火傍，前脸前胸和手脚烤的热呼呼的，可后背却暴露在刺骨的严寒中，这种深切的体验被李兆麟记在了本子上：“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他有一种想法，决心将这次西征途中，从笫一批西征开始收集资料，从准备西征的春天开始，一直到最后这批在严寒冬天西征途中的深切体验，创作出一篇表现抗联将士们不但要和凶残的日本鬼子战斗，同时又要与饥饿、蚊虫、严寒进行抗争的一篇抗联之歌。

坐下來后的战士们大多都要把穿在脚上的靰鞡解开，每天的长时间行走，脚上臭汗都浸在裏脚布和靰鞡草上，大家必须将其烤干后再穿上，那种烘烤的气味真是又酸又臭，人人如此谁也不能嫌弃谁。

有一次一位体弱有病的战士几乎被冻僵了，坐在火堆傍还是觉得寒冷，上下牙打着冷战，他又靠近一点火堆，烤着烤着竟一头栽进火堆中，等战友们七手八脚将其拖出火堆后，这位战士己永远离开他们。

行进时经常能遇上窝风处积雪深达齐腰，那次李兆麟发现前面战士围在一起，待到近前一看，一位战士也是连日发烧，他陷在雪中没有再爬出來。大家含着泪水将这名战士埋在一棵松树雪堆下。分散行动第三小组一班长，当大家发现在后面的班长不见时，都怕掉队，又窝过头去寻找，当发现班长时，他已解开衣服扣子，坐在那紧紧搂着树，面部带着微笑，永远定格在西征的途中。

最艰难的是没有一粒粮食，在冰天雪地里偶尓能在横卧在雪地中的朽木上找到干枯的蘑菇，權木丛中红红的刺梅果，这些不够填牙逢的东西哪能填饱前心帖后心的皮囊哪，一些战士饿的实在受不了后就把皮带，破靰鞡，破皮角子，用刀剁碎，上锅煮烂充饥。一天，先头队伍高兴叫到有吃的了，原來他们在林中发现一张腐烂发霉的干马皮，大家猜测可能是前两批队伍杀马充饥留下的。大家顾不上煮了再吃，用刀剁成小块后在火堆上烤着嚼了起來，尽管难以下咽，还是一点不剩的吃了这张马皮。

战士们衣服早己被树技刮破，绵花外露，有的已没有多少锦花，只能裏着破被，有的脚上靰鞡底已磨掉，只好用破皮角贴在底上，用破布条梱绑上，战士们脸被冻的起了水泡，有的手指脚指被冻掉。女战士几乎都生病了，男战友邦她们抗枪艰难行进。

在艰苦环境中苦熬的抗联将士们虽然都活动在山区，但象这次在给养严重不足情况下，长时间穿跃数百里荒无人烟的林海雪原还是很少经历的。战士们的情续产生波动。李兆麟清醒认识到，士气低落往往比缺少粮食更具威胁力，于是他号召大家要拿出在战场上与日冦拚杀的劲头，來与饥饿和寒冷抗争，一定要活着冲出大森林，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些举世无双的抗联英雄们！

四　部队有救了

这支历径磨难的英雄队伍，历时近一个月的长途拔涉，终于走出茫茫的千里林海雪原，胜利到达目的地——绥棱的白马石。这是预先定好的汇合地。北满抗联队伍的西征胜利，又一次粉碎敌人妄图把我军围歼在伪三江省的阴谋。这次西征的胜利更加证明抗日联军不断挑战人类生存的极限，这是中国民族解放战争史上仍至世界战争史上最为艰苦卓绝、最为英勇壮烈的斗争。

部队转移到白皮营后，李兆麟派六军教导队队长于大发和许交通员來到八道林子给六军三师师长王明贵送信，信中写到：“我带领的第三批西征部队已到达白皮营，火速送粮來，以解燃眉之急！”而且每字下面都用笔圈上圈以示十万火急。王明贵立刻集中了三十多匹马，驮着粮食送往白皮营。

一九三一年一月九日，王明贵在白皮营见到了疲惫不堪的抗联战士。战士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绵衣全部被树枝刮的破乱不堪，没有绵衣的战士身上披着破绵被、麻袋片或囗袋布。没穿绵鞋的战士，脚上包着马皮；没有帽子戴就在头上缠着几层破布。战士正围着篝火取暖，见到王明贵來到了，立刻互相搀扶站了起來，惊喜欢呼：“三师送粮來了！”战友拥抱在一起，苦痛激动的泪水在这些顽強的铁汉面颊上流淌着。女战士抱着师长痛哭流泣，那些被冻掉手指和脚指的战士们，那些手背，脸颊红肿的战士们让王明贵泪如雨下。

王明贵一行几人在另一座房子里见到了李兆麟、雷炎、李景萌、于天放、张仲孚、高继贤等将领。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黑瘦的面颊上两眼深陷在眼眶內，王明贵几乎认不出这些人來。

李兆麟见到王明贵的第一句话：“粮食送來了吗？”王明贵回答：“三十多匹马驮來一批粮食。”李兆麟长长出了一口气：“部队有救了”　。

王明贵又带着马队立刻反回队伍，向三师战士们描述刚到部队的遭遇，战士们马上脱掉自己身上的绵衣绵裤，火速送给后到的部队。战士们见到战友们送來的还带着温暖体温的绵衣时，大家又一次流下了感激的热泪！他们自豪地高呼到：“我们——胜利了！”

这回吃的穿的两件大事都解决了，部队进入修整阶段，养伤、理发、洗澡，大家又兴奋的有说有笑。不久又集结在八道林子，第一批与第二批的战士们和李兆林有说不完的苦于乐。李兆麟都一一记在脑海里，经过一段时间酝酿后，一首反映抗联西征艰苦战斗历程的《露营之歌》诞生了：

一

铁岭绝岩，林木丛生，暴雨狂风，荒原水畔战马鸣。

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同志们！锐志哪怕松江晚浪生。

起來呀！果敢冲锋，逐日寇，复东北，天破暁，光华万丈涌。

二

浓荫蔽天，野花弥漫，湿云低暗，足溃汗滴气喘难。

烟火冲空起，蚊吮血透衫。战士们！热忱踏破兴安万重山。

奋斗啊！重任在肩，突封锁，破重围，曙光至，黑暗一扫完。

三

荒田遍野，白露橫天，夜火晶莹，敌垒频惊马不前。

草枯金风急，霜晨火不燃，弟兄们！镜泊瀑泉唤起午梦酣。

携手吧！共赴囯难，掁长缨，缚強奴，山河变，片刻息烽烟。

四

朔风怒号，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入夜难眠。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神奋发橫扫嫩江原。

伟志兮！何能消减。全民族，各阶级，夺回我河山。

这首通过抗联将士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西征途中的真实感受，以激扬的战斗情神，扫平倭寇、还我河山的壮志，极大鼓舞抗联战士的斗志。这首似号角如战鼓的《露营之歌》立刻在广大抗联战士中传唱。

五　将星陨落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李兆麟将军随苏联红军进驻哈尔滨市。这座被誉为东方莫斯科的美丽城市大多都是欧式建筑风格，有近一多半人口是苏俄侨民，这是苏联建中东铁路时的重点建设城市。所以苏联红军大有进家的感受，一切建筑物品都保持完好。

李兆麟将军随后担任刚组建的哈尔滨警备司令部副司令，滨江省副省长，中苏友好协会会长职务。李兆麟根据我党指示精神，大抓武装力量，利用目前的合法身份，说通苏联红军将领，打开日伪军武器军需仓库，相继武装七千多人的队伍。

随后迎接我党进驻哈尔滨的中共高级干部，并与苏联红军的密切合作，联合各界代表灰复工商业等做了大量工作，得到苏联红军和广大各界人民的拥护。

尽管后來苏联红军按照中苏友好条约规定，把接收权交给国民党接收大員，中共干部都退出哈市，但李兆鳞还保留中苏友好协会会长一职。李兆麟更加认识到国民党的独裁面目，他利用一切机会揭露反动派的嘴脸。李兆麟的鼓动号召力引起敌人极大愤恨，“铁血暗杀团”　扬言，专杀中共高级将领。大家让李兆麟还是避避风头，可他却说，“能躲哪去？那样更合敌意，坐享其成。我们一刻也不能放弃，如果真就牺牲了，让我们流的热血來唤起广大民众起來于敌人斗争也值了！”

一九四五年九月，军统特务张勃生潜入哈尔滨，网罗伪军、警、特组成“滨江组”　，别动队长阎钟璋，付队长马建胤。并出一万伍千元收买特务组织。总务科长何士英提供，付省长李兆鳞在市内发展中共武装，在各界人士中宣扬与国军对抗，他是我们主要目标。

一天李兆麟在中苏友好协会办公室内经熟人介绍，认识一位前來借书的金发女士，言谈中得知她叫李格玲，是中苏混血儿，说一口流利俄语，在市政府任职員。李格玲表示很敬偑李将军的人品，厌恶国民政府腐败行径，并表示以后让李将军多多教诲，同时也原意私下为李兆麟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对李格玲的出现，李兆麟只是一笑了之，对她最后旳表态他到是放在心上。三月八日这天，李兆麟在记念“三、八”　妇女节大会上作了重要讲话，李格玲在大会上任召待。会后李格玲约请李兆麟可否到她住处一叙？李兆麟表示今天还有很多亊，并表示明天能抽出一段时间听她的汇报。

三月九日下午一时，李兆麟与市委书记钟子云开完会，说出去有个约会，于是告辞而去。但车子行至半路出现故障，正在此时遇上來报社办事的唐景阳，李兆麟令警卫员李桂林邦司机卢德才修车，说顺便坐唐景阳马车回办公室。回到办公室问秘书于凯是否有事？小于回答没事。临了又嘱托等司机回來后去道里区水道亍九号去接他。

当李兆麟來到水道亍九号时，正遇上一位妇女，于是便向她寻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位在市政府上班的？正在此时李格玲迎了出來，并热情将其引到二搂。李兆麟发现室内布罝很讲究，便说：“你家收拾很干净嗎”　，李格玲说：“您是我崇拜的有身份的将军，还怕待慢您哪”　，便说便往杯中放入红茶，然后倒入早已放入足以毒死十倍的氰酸钾铝的水瓶热水，揣到李兆麟面前，李兆鳞揣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一股发咸的味道，当要说话时，顿感头晕眼花，这时已意识到水中有毒，迅速站起掏枪，一切都无及于事，高大的身躯重重摔在地板上。特务李格玲赶紧告诉藏在屋内的几位用二十万元收买的土匪高庆三、孟庆云、刘明晨，当发现李兆麟还有一息之气时，残暴的野兽对其连刺七刀后抬进一间小仓库拖入床下，逃之夭夭。

李桂林与于德才修好车后赶回中苏友妇协会后听秘书说去水道亍九号去接首长，亍是二人又转过车头驶向水道亍九号，可是九号锁的门，怎么叫也叫不开。二人觉得出大事了，立刻向市委作了报告。大家都感到李兆麟凶多吉少，便立刻报告苏联红军司令部，苏军立刻派出武装部队包围水道亍九号，并派出侦查小组搜查，但没有结果。

苏军司令部限市政府有关负责人马上破案。同时中共也派出侦辑科对水道亍九号进行严密侦查。在无果后，他们发现二搂一间小仓房反锁着，门口堆了一堆砖头，侦辑队员从窗户跳进室內，果然在床下发现李兆麟被一件大衣盖着的遗体，同时发现现场凶手遗留下的小黑本子，和作案的猎刀一把以及打碎的暖水瓶残留的氰酸钾铝。

将军被国民党特务暗杀大白于天下。一时震惊中外，哈尔滨各界代表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隆重把将军安葬在松花江岸边一座花园内，并命名为——兆麟公园。同时愤怒声讨国民党的反动嘴脸，要求严惩凶手。

一代抗日名将，正是开始发挥他卓越的领导才能之时被特务杀害了，年仅三十六岁。将军的被害是中共的巨大损失，承如将军生前所说：“如果用鲜血能唤起各界民众觉醒，死也值了！”

二零一三年元月二十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