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ang,can you speak english?”
前天傍晚,一个当地的民工突然用很生硬的英语问我,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本能回了句:“yes!”
在这样一个基本讲西班牙语的国家,会讲英语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工地,而且还是这么不起眼的民工中。
“i am a student,i go to school every weekend other time to work ”
民工似乎很高兴,似乎会讲英语的我跟他有说不出的亲切,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般的介绍自己,可是看着眼前这么一个黝黑黝黑,瘦弱瘦弱的民工,我怎么能联系到学生这样的名词呢?
“how old you are?”
“eighteen”
说到这里,我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因为我的鼻子酸酸的,随便找个借口,溜回现场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空无一人,同事都走了,只有没关机的电脑在诉说着他的孤单。坐在舒适的椅上,抬头看看灰白的天花板,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十八岁?花季之年,活力之年,磨砺之年啊!
一个仅仅十八岁的孩子,天天在这里抬钢筋,绑扎丝,手套磨破了也坚持,手指刺坏了也不放弃。开始来的时候,他是22天休息8天的,按照我们的排班休息制度,他上完22天班就休假了,但是后来他跟我申请改成了5天休息2天,因为这个休假方式我并没有排班,只是按照一周来算,所以他基本上周六周日白天都来上班,只有转夜班的时候周末不来,这是一个多么勤劳的孩子啊?
渐渐的我眼睛更模糊了,因为旁边没人,我还是很大方的擦了下泪水,至少不要让眼里打转的泪水遮住我的视野。
看着头上的灰白,享着四周的孤寂,我努力睁开眼睛,在朦胧中寻找。渐渐的我在朦胧的视野中找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年,十七岁的我一不小心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但是一向小心开支的拮据之家已经一贫如洗,根本没法供我去那里读书。唯一幸运的是那年党中央发布了海西建设的伟大构想蓝图,我们市里要建设一条铁路,链接到赣州通往北京。每一个工程总需要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更何况一条蜿蜒千里的铁路呢?去铁路上干点活挣点钱还是比较容易的。
于是,十七岁的我,整个暑假毅然决然跟随父母到铁路上干活,每天按部就班的挑水泥挑沙石搅拌混凝土。
其实哪仅仅是十七岁呀,之前,上初中的我又何尝不是在工地挣自己的学费呢?
刚去的时候,黑心的包工头让我自己负责一台搅拌机,一次搅拌一包水泥,按照一比七的比例,一包水泥要七挑沙石,再加上黑心的包工头常常要求我偷工减料,有时候一包水泥都要八九挑沙石,每次挑完沙石,还要自己抬着一百斤一包的水泥倒进搅拌机,在那里什么都不方便,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死扛硬抬,唯一方便的只有水,开个水龙头就可以就位的,但是水控制不好,混凝土搅拌不合格,将会更麻烦,小则挨骂,大则扣钱,因而最方便的水往往成了我最担惊受怕的环节。
都说十七八岁的天空是蔚蓝的,可我想起那时候的天空,似乎只有乌云和阴霾。每天下班回家还要骑自行车回家。有时候遇到下雨了,冒雨骑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因为大家都在工地,没人在家烧水洗澡,等水烧好洗澡,衣服都已经干了,长此以往,生病连连,体质越来越差……
一个暑假下来,我不仅瘦了很多,更黑了很多,开学初,同学见了都不敢认,生怕认错人。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每个周末都坐车回家,每个周末都去工地上干活,那的时候,我的工资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二,但是那时候一天的工资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每个星期我就往返于学校和工地之间,苦中作乐却也孜孜不倦。
看看眼前这个孩子,跟我当年相仿的年纪,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比我健壮一点,不过仅仅是一点点。我很不明白,这个国家教育是免费的,医疗是免费的,社会福利好得很,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呢?我敢肯定,他的境遇绝对比我当年好得多,但是我没有勇气问下去,何必为了自己一个可笑的好奇,八卦人家内心不愿提及的隐私呢?
其实,不管多美好的国度,多完美的政策,总还是会有穷人的。
或许,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个一直鼓励着我的伟大的母亲。所以我能在我的求学路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虽然高考的时候因为突发高烧,考场迷糊应付,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但这样的我已经无悔了。虽然过早的参加重体力劳动,过多的预支体力一步一步的摧残了我的身高体重,但我也至今无悔。
听到脚步声,我象征性的擦了下眼角,走出了办公室。
不远处,那个十八岁的孩子正跟随大众的脚步,抬着钢筋奋力前行……
看着这幅场景,我的眼睛又湿润了,这里的人都信奉上帝,那不信奉上帝的我也破例向上帝祈祷一回:但愿这个跟我一样的孩子,也能在自己坚持的求学路上一步一步走完整,因为他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我。
童话恋情,于厄瓜多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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