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灶坑,当今城里的孩子,可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即便在图片上或是在电脑中看见过,也无法了解在我们那个年代,在灶坑旁边,发生过那么多动人而难忘的故事。
我出生在农村,赶上一个特别贫穷的年代,稍大一点,生活还是没有改观,似乎生活围着吃转来转去,处处与吃打交道,就连平时见面打招呼也离不开那句话,“吃了吗?,对方一点头,吃了”,标准的礼节,将生活与吃喝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继而在灶坑旁发生了很多故事,寄托了很多渴望。尽管那个年代,灶坑本身并不富裕,粗茶淡饭还经常断顿,缺米少盐时有发生,可那毕竟是唯一能填满肚子的地方。故此,生活的焦点,中心,欲望的目光,眼神都会不约而同的落在那里,成为人们生活中永远也唠不完的磕,说不尽的话......
夏季的农村农活很重很重,清晨3点多钟生产队的那口大钟就会响彻村屯,早早的唤醒沉睡着的人们。当然也搅扰了我的梦境,随着最后一声钟响,父母便将我喊醒,我十分不情愿的来到灶坑前,点燃灶火,拉起风箱开始给猪烀食。由于当时烧柴困难,碎草沫子,树叶子,豆叶子,豆皮子,苞米杆子等都成为不错的烧火柴。我半睁半闭着眼睛,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灶坑里填着碎柴,心里暗暗的数着拉风箱的次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50下,随即估摸着锅是否被烧开,偶尔挑起眼皮,扫视一下锅边冒出的雾气,看看没有,内心暗暗的诅咒,该死的,咋还不快点开锅!。
那时烀一锅猪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时间之长,黎明之困让我记忆犹新,这也是我儿时最难耐,最厌烦,最不愿做的一件事。那时,由于父亲当队长,整天忙于生产队里的事,大哥、大姐、二哥都在外面工作,母亲和大嫂整天忙于鸡鸭猪狗鹅,再加上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还有地里的活计整天也是忙个手脚不停,而烀猪食的任务自然的就落在了我的肩上,对于我来说这项任务虽不算是承包,但也自然就是承包了。(哈哈哈,现在想起来比改革开放,78年承包体制提前了好几年,是前卫还是巧合 ......)
记得小时候,灶坑里烧过的碳火又红又浓,尽管当时烧的都是茅草碎柴,可草碳的余热依旧很大。在穷得叮当响的年代,粮食不足,土豆便成了救命稻草,能够吃上绵软可口,香味扑鼻的烧土豆,也使人满足得不得了。冬季,由于吃两顿饭,晚饭过后到了晚上8、9点钟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叽里咕噜闹革命,这时向父母提议,能烧上几个土豆吃吗?(当时土豆依旧紧缺),父母看看可怜巴巴的眼神,每次都同情的点点头,我们麻利的将土豆埋在灶坑的火里,回到炕上不停的计算着时间,估摸着几时能熟,实在忍不住过早的将土豆扒拉出来,用手一捏还硬梆梆的,无奈再将土豆埋回火中,有时捏着感觉有点软乎,就用小木棍不停的来回扒拉,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道,“土豆土豆姓刘,放屁就熟,土豆土豆无爹,就怕三捏”,由于在用棍子扒拉的过程中,土豆会向外不停的冒着气(我们称之为土豆放屁),吹得草碳灰形成一朵朵蘑菇云状,犹如地雷炸开时的微缩景观,其景、其情、其趣十分逗人,别具一番美好,又十分滑稽可笑。
灶坑也是烧粉条,烧玉米,烧家雀的地方(家雀就是麻雀,当地土话),当然记忆最深的还是在灶坑烧鸟吃肉的情景。小时候我的弹弓打得很准,不说百发百中,也几乎弹无虚发,在村里的孩群中小有名气,除此之外我还有几十盘捕鸟的夹子,无论春夏秋冬,馋虫驱使也好,儿时情趣也罢,捕鸟始终是我的最爱。还有最深刻的一幕,那就是小于我五岁的妹妹,蹲在灶坑旁吃鸟肉的样子,回忆起来,是那样的有趣,又是那样的美好。
我每次从外边捕鸟回来,妹妹总是不声不响的来到我面前,这时我会告诉她先去一边玩一会,等烧好了我再叫你,妹妹总是爽快的答应,随后痛快的离开【提起妹妹,她是一个七个月的早产儿,无论是母亲的过度劳累,还是妹妹的天命不足,她就这样taitaiwaiwai的来了。听母亲説,妹妹出生后能否活下来,当时没报什么希望,可能老天有眼,也是妹妹有命,一个弱小无力的她次次闯关,用生命证明着自己的强势。长大一点时,从未娇生惯养的她,乖巧懂事,从不针扎火燎】。鸟肉快烧熟时,我来到灶坑旁,蹲下将烧好的鸟用棍子扒拉出来,一股肉香顿时飘散开了,这时一声召唤,妹妹便乖巧的蹲在了我的对面,还是一声不吭,还是一动不动,看不出要吃的激动,只是蹲在那里,身体缩成一小团,蹲在我面前好似一只体弱瘦小的乖乖兔,闪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不动声色的等着。我将烧熟的鸟拿在手上,粗略的吹吹浮灰,再剥去表皮上的焦毛,将鸟腹部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撕下,送进妹妹的嘴里,包括内脏中的心肝,软乎易咀嚼的部分都归妹妹,她就这样蹲在我面前,默默无声的吃上几分钟,慢慢的咀嚼着,从表情上看不出鸟肉的味道,至始至终的表情,和至始至终的心情一样,妹妹从没因捕来的鸟而欣喜若狂,也没因进嘴的肉而激动不已,就这样默默的,从不做声的吃着,我看在眼里,却香在心中。最后剩下鸟的脑袋,脖子,和骨架,都归于我,我会告诉妹妹,这些你咀嚼不动,所以我就吃了,妹妹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痛快的离开,从没有贪食的念头,愉快的去一边玩耍,我也从没撒谎多食一口,哪怕是一点点属于妹妹的,我都不会偷食多占,此时与妹妹吃完鸟肉后,我总能找回几分高大与自豪。
鸟儿就这样的飞进了灶坑,飞进了童年,飞进了我与妹妹在贫困年代中生活,今天想想留下的记忆是多么的珍贵,又是那样的美好与难忘。
其实灶坑衍生出的故事很多很多,它的第二故乡便是火盆,火盆也凝结着我童年和童年时的好多故事,待以后再慢慢回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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