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早上,杭慢七点半起床大致梳洗了一下,然后开车把儿子送到了学校。接着就调头回家,一直睡到了中午。下午起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沥的雨。杭慢曾经说,要是没有雨,这江南也不成江南了。不过这时候,杭慢又想起了苏州也定是下着这样的雨。人的思念至深也不过是心里说不出的苦,而这人间天堂里的雨下得竟是这样的缠绵,像是比人的思念还有诉不尽的话,还有断不了的情。
下午在网上,杭慢遇见榆平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有照片吗?”
“电脑里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寄。”
“看到你的照片,我会觉得真实多的。”
“你会觉得陌生吗?”
“我想不会的。你呢?”
“我不会。我在脑子里能现出你的样子。”
“那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
“那我现在就传一张照片给你看怎样?”
榆平看到这一行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心想,只要他简单地回一句“好的”,他将会看到他无数次在思念中、在梦中、在偶尔闲暇的片刻中忽地在脑海里现出的那一个影子。他觉得她一定是美丽的,但并不一定是漂亮的。他觉得她一定是可爱的,但并不一定是娇气的。他还想过她的眼圈处一定是有流过太多泪而留下的印痕的,她的眼神里一定是有着对事物的期待与淡漠的,这两种情感的交错又一定会使她产生心里的矛盾,不过久而久之她也定是早已习惯了这漫长难耐的寂寞的。
榆平大概过了一分钟后回了一句,“我很想看。”
杭慢选了几张在九寨沟拍的照片,不过拿不定主意给榆平看哪张。所以就问榆平:
“你想看全身的还是半身的?”
“全身的。”
杭慢拣了一张她较满意的,便点击了发送,然后屏幕上就显示出数据正在传送的字样。榆平在等待的间隙,心里莫名地感叹这真是一个网络的时代。网络能原原本本的复制人类的生活,能将一切支解掉,然后再重新塑造一个空间,在这里人们都是用在符号交往。就像杭慢正在传过来的照片,原本是一个真实的人被影像在胶片上,然后被保存为数据,并呈现出原样,接着还能通过数据传播,并恢复成原先的样子。而这整个过程又是由人的意念操纵,转化成纯粹抽象的数字,最终来表达的人的情感。不过,网络到底还是一个道具,就像写信要纸,挡雨要伞,遮羞要衣一样。只是网络为人类拓展的空间实在是无限的大,人类还没来得及妥当地利用它,就早已被它卷了进去,迷失了方向。
这样胡思乱想着,照片便传送完毕。榆平双击了一下它,屏幕上一个从小到大的影象,一个窗口被打开,接着杭慢便真实的在眼前了。榆平把手从鼠标上移开,两只手交叉地放在胸前,身体向后靠了靠,倾斜地躺在了椅子上。榆平细细地看着这张照片。杭慢的身后是碧绿的清水和绵延的山,她站在一个木板铺就的桥上,桥的附近有一块新立的石碑,不过上面的字在照片里是看不清的。杭慢穿了件休闲舒适的上衣,牛仔裤,一双暗红色的皮鞋。不过榆平最先注意到的,还是杭慢的眼睛。榆平直直地盯着那眼睛足足有好几分钟,他忽而微笑,忽而皱紧眉头,忽而向前挪了挪身子,就像要和她说话。他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熟识的人一样。他暗自感叹,他是这样的了解她的心里以至于她的的眼睛,她的眼神,她的一切都像是从他的脑海中输出来的一样。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
榆平说,“我能看懂你的美丽。”
杭慢听后,心里定是倍感欣慰的。
傍晚太阳将落的时候,榆平给杭慢寄出了照片和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杭慢:
我在书桌前写这封信。从昨晚到我现在动笔,我的脑子里几乎都是你。
我的确是在想你,包括现在。你就像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打开了一道口子,你
需要接着挖下去,那里有黯淡,有光彩,有鲜血流动的真实,还有你的影子。
我需要你的影子与我有肌肤相亲的温情,我需要进入你的身体,并且你需要
接着下去,看看里面那一片洞天,我看不到的洞天。
我是一个需要拯救的人,我一直都这样说。不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是我
太怀旧、孤独却又爱着孤独,并且我宁可自己安慰自己也不与别人。你不要
取笑我的话,因为自始至终我想待你真实,并且我真切地想与你过很长的日
子,包括我胡思乱想的与你的第一次。我会升天吗?我真的不知道。你说那
是一种神秘的体验,你的确给了我很好的理由。这倒不得不让我相信我还是
一个尘世中有知觉的人。
而你是个真实的人。待我的性情温和与深谙我心里的意思,这些都令我
感动。
给你寄的照片是我入秋后穿着一身闲散的衣服去登山时拍的照片,你一
定要珍爱它。
后记:最后的书信是一封真实的信。写时的心境与此时的心境已是此一时彼一时了。那些曾经的文字与笔触在现在看来更多地就像一张老照片,枯黄,却怎么也不舍得扔掉。
本文已被编辑[榆平]于2005-2-14 0:09:07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榆平]于2005-2-14 0:11:5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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