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初恋,因为那段感情来得静悄悄,走得也无声息。
十七岁那年,我被镇中学录取,上了初三。我的同桌是一位女生,她穿着光鲜,皮肤洁白,笑颜常开,一颗美人痣点缀在下巴上,显得与众不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坯子,相形见绌,我穿着老土,人又木讷,没见过世面,心里无形和她有一段距离。她身上散发着香水的气味,我经常不洗澡,汗臭那就是当然的了,我身体也得和她保持距离,不然恶臭也会让她掩鼻摒气。一段时间,她做她的,我学我的,我连斜视都没有,连话头都没有。第一次考试,我这个小不点,还是给全班一个惊奇,她作为我的同桌,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嗔怪着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成绩好也不告诉一声,让我舍近求远问别人问题,知道的认为我不了解,不知道的还认为我看不起你呢?”经她这么一说,我好像做错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想说些什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以后,她经常问我问题,我也有求必应,可能是我不敢拒绝,也可能是我不会拒绝,只有这时,我才能在她面前建立一点点自信。除了给她讲作业,我依然说话很少,她好像觉得缺少点什么,总是跟我抄话说,话题多是两个男孩,一个是她弟弟,一个是我们的同学。有一次正在上课,她悄悄告诉我:“你看那个谁谁,上课不注意看黑板,不注意听老师讲课,只拿眼睛瞅人,我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按她说的,看向谁谁,那男生果然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瞄向这里,我没觉得那眼光有什么扎眼,她觉得十分讨厌了。于是她经常说那个人的坏话,他好像也很配合她的臧否,他眼睛起个火疖子,她说那是瞅人应得的报应,他考好了,她说还不是抄了谁谁的。她给我说这些,我都不在意,但她没有明白表示烦我,说明我还是她心目中的好人,心里很受用的。她也经常说起她弟弟,说她弟弟如何调皮捣蛋让鸡呀狗呀猫呀都烦,说他如何聪明伶俐写呀画呀唱呀都会。我只是静静地听,不时报以笑声。说到开心处,她会说她弟弟如何捣乱狗打秧子猫叫春的事。她说她弟弟,看见鸡交尾,看见公鸡压在母鸡身上,还叨着母鸡的头,就不愿意了,撵着公鸡打。她说完就笑,笑她弟弟调皮。静下来还问我干不干那事,我说我不干,她嘴撇着不相信。她说的这些都是私密话,好像我们的关系很近,我多少受到了启蒙。我的话还是很少,但听她讲话,我开始专注起来,并且眉宇间也有更多的喜色。
我不寝室,有一天我到同学寝室玩,他们说起女生来很放肆,谁最美谁最丑,谁是谁的偶像,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舌吻了。当他们说起我的同桌时,我心里隐隐有些疼,但也不便名正言顺替她辩护,我鄙视我的懦弱,英雄救美的勇气哪里去了?
以后的日子,她仍然对我好,小恩小惠与我,我也开始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叫她做我的女朋友。
我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她突然不来了,我不好问同学她的去向,我倒希望同学们议论她,通过他们的议论,我了解她的点滴信息。
后来我知道她随父亲调走了,我好失落。她没有给我留下片言只语吗?她没有最后见我一面的需要吗?她不珍惜我们交往吗?她没有要许诺的吗?她会等我考上大学找她吗?
我迟迟没有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也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至今,我只承认她是我唯一的同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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