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元旦也流浪此地两年了……

离开白鹭公园的喧闹，思忖着从临春河西岸绕回家。

拐进红树林掩映的幽暗栈道，赶上有对情侣在岔路口踟蹰。

“前面是个亭子，景色很不错的，可能有点乱。”我边介绍边越过了他们。

……豁然开朗的湖心亭，正面临时搭挂些挡风的布单子；左侧长凳变成的床铺上躺个老汉，和右侧长凳上坐着的汉子在拉话。

见情侣转身退走，我挨坐在汉子一旁：“好多天没来了，咱们一块聊聊？”

老汉姓w，比我小、不吸烟；汉子姓h，我晚辈、接根烟。

“w老弟，我来几次你都在睡觉也没打扰，你那铺上原先住的那个小m呢？”

老w长叹一声：“小m？死了！”

“他正当壮年，没见啥病怎么就死了呢？”我诧异。

“那也架不住他往死了喝啊！谁也劝不住灌了几瓶白酒，倒头一觉儿就再也没起来。人要是穷途潦倒，在家在外都没人看顺眼……”

我也叹了口气：“这小m胡闹，酒鬼成仙了。去年我领朋友来认识的，小m和朋友都是先后同个部队服过役，互认了战友呢。小m说老婆跑了，他满世界找到这儿……老w该不是沾光小m，先占这好铺位吧？”我边说边转向小h。

小h回敬我根烟：“老w说的有道理，我虽是本地农村人，亲朋好友们要是不讲情面，那还有什么缘分呢？面子上难受不说、骨子里也受不起气啊！我既然到处打短工，也能在工棚子混个睡处。”

说着又回来俩流浪汉歇息，其中有个还拄着双拐。

大家又七嘴八舌聊了起来，先说起前些年老l头，从此亭出去投进南山寺（注1），其他人还有无此类归宿的可能？结论是南山寺扩建阶段已过，不再需要人手维护了，此路已不通。

再聊夜宿容身之处，特别是这个小亭子，还能否继续？

话说流浪者只有在城市才容易谋生，但许多城市推行铁栅栏、水泥锥等清除流浪者，人心不古、世道逼仄。

“你看河对岸那几个小棚子都拆除了，怕影响美丽之冠和图书馆的景观。”

“再看河两侧新修的禁止抛锚航标灯，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咱这亭子红树林遮掩，一般人看不见也不碍事的。”

“除了老实住宿，可别惹是生非啊。”

“别光看南海观音连通北极观音的面相（注2），这里毕竟有慈悲宽容之意所在，也是得天独厚避寒过冬宝地啊！苍天保佑、菩萨庇护、政府开恩吧。”

“可也是，听天由命、得过且过……”

“不耽误大家休息了——晚安！”

回家又拐上临春河桥，虽看不见河亭，光彩河面却反映出老w的话：

“你文采好就给这亭子起个名字吧。”

浪休亭？海河在这里交替，浪子在此地休息，“休”字还有“以人为本”含义。

左侧凤凰岭上灯光闪烁，前方鹿回头岗激光浮空，似乎在提醒这里终止无路了。

突然，海子的名句闪现“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临春亭！乘着河水奔进大海，汹涌澎湃、自由自在……

注1：临春河出谋　——三亚夜游之二（作于2006年冬）　

这两天抓紧为写作“悲歌”系列作准备，有关材料看得我哀伤不已、抑郁难受，饮食起居等生活规律也完全失常。　

晚饭喝完闷酒已近21点，干脆出去消消食、散散心，顺便看一下三亚的夜生活。　

白鹭公园人流不断，各色人等惬意溜闲；我也边走边活动筋骨，尽量放松整理身心。　

步行桥头小广场上，伴随着节奏明快的乐曲，有群人在做健美舞操，当然是女性居多——这在全国各地无一例外。　

临春河西头的小广场上，就是跳交谊舞的人群了，边缘上看热闹和学练以及寻找舞伴的，自然也少不了，这又是个特色。　

我穿过人丛，沿着河西沿向北，打算兜个大圈回去。　

几百米后，河沿上出现了栈道，逶迤在红树林旁河滨上；信步其上凉风习习，很是清爽惬意；其伸向河中的尽头是个凉亭，幽静河面反射着闹市的灯光；幽暗的前方是对岸的红树林及白鹭公园，美丽之冠和图书馆在夜色中透漏着雄伟；嘉宝花园的建筑群，则在灯光的映照下展示着靓丽——那里是我的临时住处。　

回想我和老伴去年此时，相拥夜游时携手漫步，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可晃晃手耸耸肩，如今只是孤伶独身，不免又感觉凄凉。　

凉亭中有两个宽大的长木凳子，其中一个有二女一男的年轻人在嬉闹；另一个空着，我平躺下去歇息，尽情呼吸着静谧得有些发甜的空气。　

年轻人走了，我歇够了也坐起靠在亭柱上；忽然发现长凳尽头的角落里，隐约有个银白须发老头，邋遢着在地面上整理着什么——看样子像个流浪汉。　

“抱歉！我占这地方打扰你休息了。”我招呼一下。　

老头赶紧从编织袋中，掏出个亮闪闪的不锈钢小盆，高举过头上摇晃着：“没事！我就是个要饭的，在这就挺宽敞了。”　

我往前靠了一下：“能拉拉家常吗？”　

“行啊，反正我也没事，你得等会……”老头也坐直了，赶紧找来袜子往脚上套起来。　

一阵足臭扑面而来，这老头还讲究着礼节；我看见还有双破球鞋，这要是礼貌全了对我可更是考验了。　

我赶紧劝阻“你老不用这么讲究，这地方很热哪有穿这么多的，看我也是光脚拖鞋的，咱们入乡随俗不客气的。”　

“好，那就入乡随俗，我就这么聊。”　

交流中得知：老头是河南省周口地区的，姓李，61岁，未婚，无亲人，半年前展转向南，打工挣了200元过海，于11月12日到此，因找不到工作，现在乞讨为生。　

“既然是本家，我们就以兄弟为称吧。”我的提议得到了附和。　

“你说家乡是宝、叶落归根，可我确实感觉不到啊。我那农村太难过活了，举目无亲我才毫无留恋，出来找条活路。再者我这老天巴地，也找不到工作啊，没钱过海不能、也确实不想回去了。老弟还是帮我琢磨一下如何打发余生吧？”　

“老兄别看我现在混得还行，可到你那年纪还保不准不如你呢，不敢乱琢磨的。”　

到此形成了拉锯，我掏出烟卷敬过一支；这老兄说啥也不受点火，非得拿出火机从我这引燃。　

我们在吞云吐雾中沉思，老兄催促我给出主意不可。　

“我有个想法了，说给你看着试试？”我打破了僵持继续道：　

“你还是出家上南山寺庙吧，也是慈悲之地，争取有人管你余生。”我指了指明日酒店楼上的巨幅菩萨广告的方向，拍了拍胸脯示范：“你就说心里有感觉，现在见着菩萨突然明白了，既要伺候着佛，还要永远相伴。”　

“老弟好主意啊！真正合乎我心意。”　

我们就这些个佛教的戒律、南山寺庙的传说、前往的路线和车辆等，互相胡乱聊了一气。　

“我都明白差不多了，明天就赶过南山去；老弟赶快回去睡觉，这天也太晚了。”　

分手后，我来到了临春桥头，凝望着辉煌的菩萨像，不知“老兄”明早能否在此顿悟；扭头右转，过桥从美丽之冠和图书馆的暗影中穿过，回到住处打开电脑上了网，继续浏览着那些贫困和苦难的素材……　

但愿明天太阳照样升起，照耀在每个迎接她的人身上。

注2转介：　2006年9月12日上午8时许，曾安奉于三亚南山五年之久的10.8米南山海上观音原身像，承载着三亚与漠河经济文化交流的美好祝愿，“登上”北去的卡车，将远行几千里，落户安奉于中国最北端的县城——漠河县。南山海上观音原身像是108米南山海上观音像的同比缩小造型，由优质合金钢制造而成，像体于2000年5月底制作，同年10月建成并安奉于南山佛教文化苑光明广场。　2004年7月底，原身像迁置于南山观音苑入口广场。漠河县北极村，是我国大陆最北端的临江小镇。位于大兴安岭山脉北麓的七星山脚下，与俄罗斯阿穆尔州的伊格娜恩依诺村隔江相望。观音原身像计划于11月9日安奉在漠河北极村新规划开辟的佛教旅游圣地——观音山。即将安奉漠河的观音原身像，将与伫立于中国最南端三亚的108米海上观音圣像遥相呼应，昭示着祖国大江南北：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