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在 路 上(一)曾是刀客

发表于-2005年02月13日 中午2:57评论-12条

刀客呵,聚一生的功力挥刀而出,除了一声破风而过的轻啸外,你将空空如也。

——题记

1

“我曾是一个刀客,每天带着刀游荡。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佛。

佛说:放下刀吧,你注定是佛。

于是又多了一尊佛。”

据说,这是一个前辈刀客退隐前留下的一段话。历史堙散,这话也不知在我们这一行里流传了多少年、多少代。近日来,却不断的浮现于我的心头。

我自幼出道,在这一个行当里已经行走多年。我从没有见过一个可以从容白头的刀客。多数的刀客还等不及年老体弱的那一天,就在宿命冥冥的牵引下,成了另一把刀下的亡魂。而寥寥无几剩下的,会在你不经意间悄然无声的自黑夜的灯火里,静静远去。这样情形下离去的,我总以为,他们一定是在最后挥出的那一刀下,从刀光中惊惧的面孔上顿悟出了什么——所以,他们终于全身而退。

我坐在酒馆里,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隔着一张桌子,有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已经醉了,独自喃喃自语不休,腰间的刀从刀鞘里掉了出来,在地上的尘土中闪动着暗淡的光芒。

这个酒馆是我们刀客常来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谈买卖、接生意、抡刀子、了恩怨,然后踏上莫测前程的路途,走过罕无人迹的地方。当一身伤痕与疲倦的归来时,我们又在这里收银子、喝烈酒、谈女人、想心事。也有的人,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整个小镇上,这是一家从不赊欠的酒馆,也是刀客们唯一涉足的酒馆。

我们从不欢迎不相干的客人的无意闯入,我们只喜欢那些刀快、硬骨、酒量好的同道中人。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一次例外:那是一个青衫残破、漫游四方的读书人,他既健谈,又善于倾听;他尊重每一个潦倒的刀客,从不居高临下的故作姿态;更重要的是,他酒量极好,所以大家当他是朋友。那几天,他从唠唠叨叨的掌柜口中,饱饱的听了一肚子的刀客故事。

我本名叫雷老泰。是那个读书人把我的名字改作了雷泰来,他说,江湖凶险,这个名字意味着我在雷电交鸣的杀伐声中,也能否极泰来。当时我心一热,立马和他对干了三大碗烈酒。后来,书生醉了,酩酩酊酊中他昂着头,痴痴颠颠的一遍又一遍的悲吟着:“……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又是一个历经悲欢的人,我那时只想问问他心中到底藏有什么伤心事?当我打马再来时,书生已经走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渐生退意。我不想铤而走险,而我别无选择。我可以不干,可我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我现在只想平平稳稳的再做几次,攒下一笔养老的钱。

我不想再惹什么麻烦,要是不得不干,就一定得干好。我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钱扔在白木板桌面上,踉踉跄呛得走出酒馆。

2

我径直走进红袖楼,穿过大厅,踏上二楼的楼梯,向东廊厢房走去。

快正午了,楼里静悄悄的。历经一夜的狂欢,醉生梦死的人们依然酣睡未醒。推开娉婷的门,她还在床上:“老泰,你来了么?”

我说:“你睡着,别起来。”

“出了什么事?”

“我要出门一趟。”

“和谁?”

“一个只会耍花剑的小子。他带了一批货,要从我们这边走,他要我当个向导。——很平稳的。”

“你别去,这几天我总是心慌慌的。”

“我估摸不会有事。这道上,我走得很熟。”

我脱下衣服,把刀连鞘塞进枕头下面。然后上床搂住娉婷。我先亲亲她的脸,然后是手。再一翻身把她贴紧。

“你要吗?”

“嗯。现在就要。”

“我刚才睡着了。我梦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我当时的一无所知让你笑坏了。”

“我不是笑你的第一次。我是笑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做这种事时,手里还紧紧的握着刀把子。”娉婷轻声的笑出声来。

“听我说,我一直握着刀。这些年来,它有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

“没有,我喜欢它。我爱的是你,你知道的。来吧。”

“你喜欢谁?”

“你。”

“我不会不开心的,你告诉我,你喜欢谁?”

“你。”

“这些年你都是这么的哄我开心。我不想让你走,真的不想让你再走了。你不会再喜欢我了,我知道我已经老了。”

“你不会老。”

“我再不像那些女孩那样美丽风骚了。”

“对好女人来说,这没什么关系。”

“好吧。让我好好的陪你。”

“我明天要上路的。”

“你静静的睡吧,我守着你。我会叫醒你的,别担心。”

我睡了。一支手伸在枕头下面,紧紧的握着刀把。

娉婷躺着长久的打量着雷泰来,在屋内暗淡的光线下,她能看见他的脸。我很幸运,她想。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不知道她们将会得到什么。而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一切,我是个幸运的女人。他是个刀客,我不在乎。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是一个很幸运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像他那样,对我这样的女人一往深情。没有和男人打过交道的女人是决不会明白这个的。我曾经有过很多男人,直到有了他,我才感到自己的幸运。你看他还像个孩子,他说我依然很年轻,不老。我想我比他还大着几岁。我就让他好好的睡,我记得到时候要叫醒他的。

娉婷一边在胡思乱想着,一边默默微笑着,看着雷泰来静谧沉睡的脸。

雷泰来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

3

在那些山中冬夜走路的时候。抬起头,望着山路两旁兀立高耸的绝壁,天上是一片清朗的月色,山峰的姿影、岩石的狰狞和林木的参差,或浓或淡地呈现出水墨画般的梦幻,山路峡壁的阴森和凄郁,比黄昏时候看起来还要吓人的多。所以当你走进小镇,见到正午的阳光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尽是那些懒懒散散的行人,和了无生气的商铺,你绷紧的身体也就回逐渐松弛了下来。现在,我正穿过广场去酒馆。

走进酒馆坐下,温好的酒还没有端上来。一转眼,那三个人早就候在那里了。

我坐着,冷冷的眼光浮了起来。那其中的一个人走了过来。

“行吗?”他说。

“我做不了。”我告诉他,“我愿意为你们效劳,不过你们也知道道上的规矩。前天晚上,我已经说过,我做不了。”

“说出你要求的数目。”

“不是钱。不是为了这个。道上的规矩,你知道的。就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走了过来,他们站着,一脸神情暗淡。不错,我是让他们失望了,这个时代,被拒绝也是一种无法预料后果的伤害。

“每个人这么个数。”他熟练的比了一个手势。他的方言讲得不带一丝外乡的痕迹。

“别让我为难。”我告诉他,“我是真心实意的,道上有规矩。”

“你是最好的,我们将和你长久的合作下去,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我也想帮你们。可是实际上我不能。”

“那又为什么?”

“刀客的荣誉和名声,是我们这一行的根本。我不能失去它。”

“你有了钱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一个刀客没有了名誉就意味着一无所有。至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可以被说服的,接着说道:

“想想你将获得的财富。我们谙熟这门生意,处理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你们拐的那些女孩,有几个是大户人家的。家里出了花红,官府和道上的刀客,都在四处死命的找你们呢。”

“我们做事谁也不会知道的。”

“只要是人,就会开口,传言就会四处飞扬,名声在无意中就能会毁于一旦。我在乎这个。”

“你是说我们不遵照规矩,不能守口如瓶。”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人说,他很愤怒。

“我说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你认为我们会四处乱说吗?”

“不。”

“你知道我们是怎样对付乱说话的人的吗?”

“我不想知道。你别老缠着我。”我说,“我说过我帮不了你们。”

“住口,林云。”一个人制止他。

“他把我们看作初出道的小毛头!”林云说。

我叹了一口气,无言。

“这么说,你是不干了?”

“我前天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现在我该可以静静的喝杯酒了。”

“我当初应该做的是揍你一顿,而不是让你帮我们。”林云恶毒的说。

“你常这样和一个刀客说话的吗?”我有点奇怪的笑起来,脸上杀气浮动。

“住口,林云。”最初和我说话的那个人说,然后他看着我,“对不起,最后问你一件事,你现在可以把我们送出这个镇子吗?”

我摇摇头:“你的朋友已经伤害了我,我做不到。抱歉。”

我看着他们走向门边。他们英俊而年轻,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涉世未深,一开口就是钱。钱是好东西,可在江湖里,生命的保全,才是你能见到美酒、女人和每天的太阳的唯一根据。

他们三个好像是兄弟,穿这一身质地上好的衣服,一头乌黑的头发,年轻的面孔一付文质彬彬的模佯。我几乎不相信他们会有他们所说的那样凶狠。也许,他们只是在莫名的恐惧之前虚张声势而已,一群惊弓之鸟。

他们出门刚往右拐,我看见几匹快马冲过广场向他们疾奔而来。然后,我听到一阵箭如乱雨般嗖嗖破空的射了过来,酒馆柜台上的几坛酒应声碎裂。

我按住腰间的刀鞘,一步跃到柜台后面。我往外看,马已经冲了过来,马背上长刀、弯刀交错乱舞,刀光闪亮。

一匹马冲进酒馆,再从临街的窗飞跃而出,引颈嘶鸣间,那群小伙子中的一个猛然仆到,头耷拉在腿上痉孪几下,就完了。

剩下的两个小伙子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雪白,他们仓促抽出腰间的短刀,背靠背做最后垂死的一搏。

街上尘土迸发,杀气弥漫。一个骑马的大汉兴奋的吆喝着,纵横驰骋几个回合,一扬手,弯刀以一个美丽的弧形,将另一个刚才还面对着我的年轻头颅送上了天空,鲜血飞溅。

同时,林云也已经捂着肚子扑倒在地,他抽搐着,勉强用手支着地面,试图支撑起身子。一个大汉从疾驰的马上伏下身来,刀光一闪而过,击飞了林云的半个头。

一声吆喝,骑士们兜转马头一齐驰向镇外。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露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好刀客!好刀法!

我走出来,端起不知是谁的酒碗,不知是何滋味的一口喝下。见到死人,总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然后,我匆匆穿过广场,走进一条小巷,穿镇而出。一路上,我无心张望那些突然在酒馆面前聚集的人群。

(未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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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流泪的木偶点评:

呵,又是一江湖侠义之事。

文章评论共[12]个
曾是刀客-评论

我为什么写一篇武侠作品?我在实验一种文字的运用,一种小说结构的营造。——我觉得烟雨中的小说一直缺乏一种探索。长篇的叙事散文泛滥,让人担忧!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01

轻轻走来-评论

初稿是成功的
再修改斟酌
你的小说比诗歌更棒

我对小说没耐心:)
  【曾是刀客 回复】: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改?谢谢你支持,即便是我写了一篇这样的武侠! [2005-2-13 21:14:53]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08

轻轻走来-评论

什么的题材都成
什么样的体裁都能呢

  【曾是刀客 回复】:狂妄的说一句——你开心就行! [2005-2-13 21:26:44]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19

轻轻走来-评论

我晕了半天
你的故事好象半点都不和我沾边呢
哄我开心?——!~
  【曾是刀客 回复】:我不是写你,是完成你叫我回家写小说的任务。于是完成了。写你在我现在动笔的一篇现代小说里! [2005-2-13 21:30:08]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27

轻轻走来-评论

哦,明白了。我可不希望我在你的小说里出现啊。无论好的坏的形象我都喜欢的,我害怕D,再有,我最怕欠别人的DD:)
  【曾是刀客 回复】:我的文字不至于简单到到处叫你轻轻吧? [2005-2-13 21:38:27]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32

轻轻走来-评论

哦,明白了。我可不希望我在你的小说里出现啊。无论好的坏的形象我都不喜欢的,我害怕D,再有,我最怕欠别人的DD:)
  【曾是刀客 回复】:以后的小说里,你找到了自己,我就告诉你阴谋意味着什么? [2005-2-13 21:45:27]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41

轻轻走来-评论

以后你的小说我不会看
我正准备写《情人节,谁为我送上三枝玫瑰》,估计50分钟。
  【曾是刀客 回复】:我等50分钟,我可不可以写诗呢?编辑大人! [2005-2-13 21:52:34]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9:48

轻轻走来-评论

日厉,2005/02/13。好熟悉的日子。
现在是21:46分,离14日还有多长的时间?
所以,我要赶在那个不属于我的日子前,
在我密密的心事里,种上玫瑰的种子。
我思念的神啊,请赐给我神奇和力量,
让我的花儿,能在今晚钟声告别前开放。

  【曾是刀客 回复】:花开花谢,花谢花开;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为谁而开,不知为何而谢。也许,只为了美丽一回。 [2005-2-13 22:17:10]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10:11

轻轻走来-评论

早就写好了
发上去了

不说你的阴谋
我誓死不和你说话
哼!!!!!!!!!!!
  【曾是刀客 回复】:我怕了你了!——阴谋就是文字,深不可测,只是一个简单的词,不过你是一个惯于运用文字的文人,所以,我简单的用了这个词,你就想啊想的,不知是忘不了这个词呢,还是忘不了我?不过,见你牵心挂肚了这么些日子,我心软,告诉你了,你别生气,阴谋就是一个词—-深不可测!赵本山都在忽悠,我也忽悠一把。呵呵!!! [2005-2-13 22:33:19]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10:22

轻轻走来-评论

你又不是赵本山那土八路,哼!!故弄玄虚的家伙!谁忘不了你啊。自作多情!我切!哈!丢个炸弹,我跑!!!
  【曾是刀客 回复】:鸡年,我的鸡年——我仰天长啼:你千万不能得罪轻轻,否则,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不可理喻即将接踵而来!忽悠,就是土八路进村了,然后喝一口被你气的肚子疼的人献上的酒,再告诉她:让你受累了! [2005-2-13 22:44:42]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10:36

轻轻走来-评论

忽悠又是个什么东西?at:2005年02月13日 晚上1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