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小的时候对母亲不太亲近,母亲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早出晚归,回家总是一身疲惫,一脸倦容,对于孩子的吵吵闹闹甚是烦躁;她极容易发怒,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也是很严厉,总之我们是怕她的。
对于犯错,体罚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母亲会对犯错的孩子小声警告,说等客人们走了再算账,当然,事过之后,不知是我们表现的好了,还是母亲忘记了,亦或者是故意放了我们一马,总之往往能逃过一劫。
母亲的处罚是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于“大绳吊眉毛”然后再悬挂在房梁的处置始终没有实施过,倒是长大听到此说法不禁笑趴了,那个人的眉毛能长得让绳子吊上啊,我们兄妹现在经常逗母亲,你到底把我大绳吊眉毛打过没有啊?母亲嗤嗤地笑,说打了,不打不成人。
母亲很羡慕我们邻居的孩子,那些孩子犯了事,只要看爹娘发火想揍他们,就个个像撒腿的兔子,跑了,一跑就没事,躲过一顿打;可我们兄妹几个,几乎个个硬骨头,犯了错,母亲一声招呼就过去了,母亲是又气又心疼,边打边责问:人家小孩都机灵得很,会跑,你们脚上生锈了不成?好,硬是吧?就多挨几下,看可长心眼?母亲越打越心疼,越打越没劲,有时还要自己陪着落泪,当然她不说是心疼我们的眼泪,只说是小孩子不省心把她气得;最后还一再强调,我们这些惹是生非的东西,打死都不亏,母亲是不肯在刚挨过体罚的孩子面前轻易流露感情的,也怕孩子吃透她的脾性,不再怯她,更难管。唉,她的用心良苦当初我们哪里能体会啊,就像我们还在抽噎的时候,她端来饭菜,命令似的必须吃下去,还威吓不吃继续受打。当时我们多多少少是怀着对母亲的怨气就着眼泪把饭吃下的。现在想想,五六个孩子一吵闹就乱成一锅粥,每个人每天都会惹来大小不一的问题,母亲每天要参加繁重的劳动,还要面对我们这群孩子的教育,除了挤点时间用来口干舌燥的说教,那就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无用的情况下施点“家暴”,也是她无可奈何的选择。后来,我狠狠地回想,母亲其实责罚我们的并不多,记忆中也就那么两三次吧,可能因为兄妹多,把他人受罚的时候也都记在脑海里了。
长大以后,第一次离开家去另外一个城市上班,我像是飞出笼中的鸟,终于脱离了母亲的严厉管教,自由地徜徉在快乐的海洋里,我几乎忘记了家,忘记了母亲。直到三个月以后,姐姐陪着晕车的母亲一路转车颠簸到我上班的城市,母亲因为晕车,一路吐得厉害,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的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姐姐轻轻责备我:你傻不傻?母亲在家念叨死了,你连个信都不知道给家里写。看到母亲为了看我一趟远程,几乎丢了半条命似的,那会子甭提多自责了,原来,长大的我们每个人都是母亲牵肠挂肚放不下的孩子,尽管她对我们的严厉远远超过了她表露的慈爱。
母亲现在老了,慈祥的像个菩萨。一丁点的脾气也都没有啦,整个人都储满了无尽的母爱,我们这些也是人到中年的儿女,每每回到家里,却个个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疼不够,爱不尽,她总是一个劲地给我们拿吃的,找喝的,害得我们不住“抱怨”嚷嚷:一来家就长肉,回去三天都不想吃饭!临了离开她的时候,她又是大包小包的给我们分别装好腌制的梅干菜,攒下的土鸡蛋,园子里新摘下的瓜果蔬菜,总是嫌我们带走的东西太少,总是叹我们吃的不多,总是对我们有无尽的牵挂和殷殷的思念。
最要我难忘的是去年母亲攒下的土鸡蛋我带回来时,有的已经坏掉发臭了,我悄悄给离家近的姐姐打电话,要她按时回去把母亲攒的鸡蛋带走,姐姐说:不行啊,老娘公平呢,我带走是我的,那是给你留的,你没吃上她给你的鸡蛋,她会难过的。那些鸡蛋,我留着好久,不忍心丢弃,看到它们,就看到母亲一脸幸福收搁鸡蛋的样子。
今年,小妹患病,母亲更是心疼的老泪纵横,痛哭不已,虽然身为医生的哥哥亲自为妹妹治疗,并且病情也日渐好转,母亲还是在家担心的寝食难安,我每打一个电话过去,母亲就问小妹的病情,我说好多了,不要担心;母亲说:你哥和你小妹也对我说好多了,可我怕他们哄我,你可要说实话啊!我说:我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实话,你大绳吊我眉毛,打我一顿,好不?母亲被我逗乐了,在电话那头幽幽地说:那里舍得啊,我的乖乖!多么么幸福啊,我都四十岁了,还是母亲眼里的孩子,母亲的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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