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的小车停在路边,他是提前来看葵花的总体质量的。中午给马老板接风,我俩喝的有点高。
去年给马老板代收瓜子(葵花子),一台旧电筛没日没夜的筛了一个月,秋后算账我挣了五万多,马老板挣的更多。
马老板临上车时脸笑得像刚绽放的葵花头,叮嘱:小赵啊,葵花一下场你就来电话,还在你家坐点收。不过,原来的那台筛子太旧,筛粮慢不透漏。换台新型的,就是弹力球的那种下货快,咱们挣的也多。再有半月不下雨瓜子就丰收了。
天有不测风云。马老板回南方后,北方下了两场倒霉的大雨,有一半的葵花烂头。
马老板来了,先挑好的收购,价格比去年出的高。卖瓜子的车排起长龙。
新筛子的进度是快,四个小工忙个不停。
第二天,新筛子的电机不转了。
望着满院的人和车,谁不上火!给厂家打电话,那头回话:可能是电容击穿,买两个换上就行,这边卖十元一个,来取就免费了。这么点小病我哪有时间去厂家折腾,来回三百多里,耽误一天时间少赚几百元。
新电容安上,电机依旧没转。因急用件被商店黑去一百多元,打车五十。
马老板转悠来转悠去,搓搓个手:小赵啊,不行就去换台电机,停收一天?
我抄起手机咽了几口吐沫,根据当时的口头承诺,请厂家给我换台。接话的那头好像和刚才换了个人,又像刚睡醒,哼哼啊啊的应付。最后反问我时声音提了上去:你换的电容合格不?用的电线多粗?电压多少伏?我突然哑然,谁平时能注意到这些,感觉眼前晃动着一个可怕的套子,诱惑我去钻。
北方的秋天素有秋老虎之称,阳光有时像开水浇到皮肤上,我满脸是汗,心底冒出一股凉气。对方终于退了一步:今天快下班了你明天来吧,先到市里某某电器修理部。
市里,某某电器修理部。
我陪着笑脸给老师傅递过一支烟,叫了声老板。老师傅笑了笑说:新换的电容是好的,是调速开关坏了,配件钱三十元,半小时就能修好。我说电机是新的,保险期是一年,两天没用到头,修了多闹心啊!应该去厂家换个。老师傅不阴不阳的拉个长腔:那你还是去吧。临走我冒出一句:还以为你这你换哪。
电筛子的厂家坐落西市郊,在市里打车去二十元,一百斤重的电机,搬上搬下,把我折腾出一身汗。
厂家的于经理接待我,问我筛子是在他这买的吗?有税收的票吗?我惊诧,我和他明明是认识的嘛,什么记性呢!这几年,我的收粮设备都是在这里买的,算是老客户,他不开税收的票,质量问题口头承诺,我也没要过税收的票。
拉筛子那天是雨过天晴,于经理叫的农用汽车,我花伍佰元运费。他送我到厂子门口,拍拍我的肩膀很江湖的说:你这个哥们我认了,以后有事招呼一声。我好感动!
一路上,开车的司机很会唠嗑,尽说些拜年的话。我一高兴,停车!找个路边饭店请司机下馆子,要了四个菜和一瓶金六福。正喝着,妻的电话打来,问我何时到家,我说快了,底气明显不足。妻说:你每次运东西都请司机喝酒,咱家花的是运费,他挣的是钱,一分都不少要,没必要吧?再说咱俩收粮也挺辛苦的。我赶紧说是是是,正在路上走的呢。司机的脸红了红,我赶忙关掉手机。端起酒:怕不怕交警?司机一扬脖竟先干为敬:于经理是我姐夫,这一路的交警都是他哥们。我迟疑一下也干了,男人嘛,就得活个仗义。
今天一想,我当时也挺能装的,以后我走在路上,他看到我摁不摁喇叭都两说。
坐在皮椅子里的于经理敲了敲胖脑壳,似乎记起有这事。但电机可不是他们厂子生产的,是从外省的电机厂家进的货,返厂鉴定,两个月以后能拿回来。我说这时间也太长了吧?于经理继续讲:一经鉴定,假如是人为的损坏,那么,鉴定费返厂费修理费都得你出。要是出厂时的质量问题,我们负责一切费用。看你是老客户的面子,就先交六百元押金吧。
想想这两天事情的经过,押金放他这就是交学费。买个新电机才七百元啊!
我说你给我换个新的吧,我找你点钱。他说对不起没库存,你自己修修算了,没什么大病,几十元钱的事。我腾地站了起来,要是不换我就不走了,找个地方讲理。于经理往前倾了倾身子,按通电话。好大一会来了两个人,抬着一台灰头土脸的旧电机,摆在地板上。于经理的身体靠向椅子:这台旧电机是建厂时用的,别看十多年了,比现在的质量还好。你同意就调换。言外之意,要将我扫地出门。我这个气呀,说出这话的人纯属狗放屁。我攥紧拳头的当口,妻来电话,催我快回。
收瓜子是个季节生意,抢时间就是抢金钱。说法是讨不着了,没凭没据的,再说,也没功夫扯。只能回市里修了。
还是那个老师傅,垂了垂眼皮:电机先放这吧,你耽误掉这么长时间,今天是修不完了,明天上午来取。
天快黑了,找旅店住,登记时才知道没带身份证。女老板说啥也不让住。我扯出一百元拍在桌子上,女老板的头不摇了,满脸的阳光。
老师傅的技术的确很棒,电机已经修好,想刨根到底是什么原因坏的,咱不差钱,差的是事。我给老师傅一条红塔山,老师傅说确实是厂方责任。我掏出三十元修理费,老师傅说是二百三十元。不对呀,昨天明明说的是三十。老师傅说那是件钱,另外二百是手工费。我还想争论,老师傅急了:这年头钱都毛啥样了,少磨叽!我沉默了,这两天活得真累,扯出钱递给老师傅。
回家的途中,车上。妻的电话追来:你昨晚活的很滋润吧,一个破电机修了两天,领别人的娘们开房去了吧!回家验货!我哭笑不得。
筛子正常运转了。我问马老板,你说这个事是电机坏了还是人心坏了?马老板坏笑没答,说:外边的这家瓜子质量不错,你炒点咱俩喝酒。
嗑瓜子喝酒,这事挺新鲜,三杯酒过后,在成堆的瓜子里嗑出一个臭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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