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律不彰的地方，一定会遍布满口道德的伪君子。道德说教也失效后，就该有人天天来宣讲善心了。也许是因为善心比道德更柔软，而且简直是与生俱来，所以这玩意一直没被革命掉：小孩子一样会关爱小猫小狗小鸡雏，纵然长大是强盗也会怜贫扶弱几次。要总结其中的规律应该是：道德不能借助教育和强制来提升，善心也难以被世俗和革命而抹杀。

一直觉得自己不伟大但还善良：见到乞讨就给钱，碰上有难就帮忙，曾多次去老人院做志愿者，甚至曾试图从福利院收养一名女孩。但对照袁厉害，忽然知道自己很渺小。一个最底层的农妇，7个被遗弃的生命，一群人模狗样的嘴脸，那大火照亮的，不仅有那不合格的弃婴收养家庭，还有一颗金子般的爱心。不仅有中国尚未迷失的社会价值观，还有那些号称代表人民的县政府，福利院，救助站，民政部，专家教授，红会儿慈会等嘴脸！

曾几何时，南京出了个徐老太，让中国兴奋了一阵子，说到底也就一个老太和她的警察儿子，最终也没和法院法官沾上边，人家照样头顶天平代表正义。深圳一个小月月，让十八个人再无颜面面世。到头来除了一个司机入罪，十七个人没一点事，很像是一场愚民的狂欢。

一个彭宇没让中国的道德提升多少，十八个路人也没让中国的道德下滑多少。正如一个最美女教师不会让中国教育出几个大师，百个最美司机也不会让13亿人免于陪国家玩几天闯黄灯罚款的过家家游戏。也正如就算校车安全列入了宪法也难以避免校车事故，纵然把所有小学都建成了军营也没法阻止屠童案的再发。所以说好人终归是好人，坏人也难立地成佛。

据说印度死在黑公交车上的女士很可能会带来一场该改善性别歧视的革命，但显然袁厉害没这么大力度，加上死在她手下的七个小生命，记忆仍然喊她妈妈的百十个弃婴，和在一起，仍然不行。

民政部说中国有70万弃婴，每年增加10万。很幸福的说，文件里说他们虽然被弃但仍然叫婴，而不是野猫野狗。他们虽可能有残疾，但仍然属于人类。想来有幸列入了70万之内，显然已被发现且登记，接下来大概也就不会再在街头自生自灭。但仍然不知道这70万中有多少会被“有资质”“被批准过”的地方收走？更不知道其中是不是包括袁家现在这十几个？和三十年来的百十个？以致袁厉害们其他“非法收养”或“不合格”养起来的部分？或者70万外还有多少没被发现被登记至今呆在街上？

事到如今，你只好相信以下这些为真：例如民政部一直在努力，记者15次电话找不到一个人，恰好说明了他们正在努力的忙。相信救助站的确在救助，冒充流浪汉的记者的遭遇压根儿就是记者讹诈。官府一直在督促整改，已经对袁厉害忍智已极。福利院的确经费紧张，火灾前一个空位都没有，烧死了七个后才挤出十一个。

更简化的说就是钱紧：官府没钱给弃婴福利费，因为要“招待好记者一定吃好”。没钱扩建合格的福利院，因为钱都用来建设给记者免费食宿的宾馆和官府大楼了。没钱增加低保人数，所以袁厉害名义上有20个低保，但其中14个不能和袁一起生活他们的名字属于国家机密。以至于因为资金，兰考饭店的营业员都要为此道歉：兰考的消费不高，很抱歉这桌饭菜规格不及前晚，才五六百元。……

这很类似于最近的那次校车事故：事故前官府刚检查完幼儿园且下了整改通知，事故了只好关门大吉。事故前官府拿不出五万买一辆校车，事故后立即有了500万好慰问十一个亡灵！事故前党政机关幼儿园只对党政干部开放，事故后挤出了几个名额给百姓好彰显官府的善心！

应该说人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就是善心：不仅对自己的孩子，对陌生的同类也一样。于是我们有了红会，儿慈会，救助站，福利院，民政部，这一些列存放和释放爱心的所在。其中既有民间的善心也有党国的大爱。可回头看，人民通过红会释放的善心，除了把郭美美扮的更漂亮外就只能在捐款箱里慢慢烂掉了。成人献给儿童的慈善，除了被小数点盖掉47亿，就是作为投资供个人发财以致一整年没一笔慈善支出了。税款养着的福利院，除了收养有资格有户口的合格弃婴外，其他的只好交到袁厉害的垃圾站或任其大街上自生自灭了。从收容所翻牌成的救助站，除了不再有孙志刚的呼喊，就剩下老人和假冒记者的呻吟了。以至于到了民政部，除了几声短暂的刺耳的铃声，也就剩一句“无可奉告”了。

兰考县官员说：“7名孤儿的生命和6名干部的责任，若能换来孤儿救助体系完善及社会进步，我感觉值了！”这话尽管冷血却还留了希望。但是，假如再多几个记者冒充流浪汉，多几个流浪汉擅闯民政部，多几个郭美美亮丽登场，多几次小数点不小心点错，多几箱捐款被发霉……我们发展了的盛世里仅存的这点希望，怕也只好慢慢熄灭。毕竟焦裕禄早就死了，而袁厉害从此也没了。　

应该说中国人的心理承受力一直在提高，或者说早就麻木：面对重庆看守所里警察对嫌疑犯的酷刑，大多人都理解了。听到北京黑监狱里安元鼎对上访者的做法，不少人说情有可原。耳闻全国各地精神病院里“医生”对“患者”的恶行，有的说无可厚非，更多人沉默以对。但是，看了袁厉害，看了福利院，看了救助站的记者，看了民政部的采访，终于还是落泪了：要知道这些地方可以不属中国，这些孩子可以不是祖国花朵，但这刀子却插在了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马德说，好人如果抽取了爱，依旧会好，但会变的干瘪。坏人如果抽离了爱，会愈发的坏，直到坏到没一点温度。面对这些一直号称存放善心释放大爱的所在，只要你的心尚未冰冻就只能滴血！

其实摆脱掉感情纠葛，更理性的说，我们也有别的办法。例如国家可以组织把所有弃婴都送到邵阳去，那里的领导会把他们很快送给老外，这样这群被“遗弃的废物”也能为祖国创回一笔外汇。或者交给贵州的计划生育专员，她一直有办法倒手，把这堆“路边的垃圾”做成一笔很划算的生意。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福利院的难题，也避免了被袁厉害过失杀人的罪孽，身子可以成为民政部“实现让中国人走向世界”的一个伟大创新。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古巴当年曾组织过几次，把成批残疾人送到美国。这么看，邵阳和贵州的做法，已经不能算创新，权且说这是社会主义的共同特色吧。

于木鱼宅

2013-1-1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