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厂最大的车间空缺着主任“宝座”,负责人事工作的年轻副厂长力荐我去担当重任,并用了两天时间给我作思想工作,可结果却出乎所料,最终以一个“不”字了结。
他微笑地对我说:“一车间无主任已有好几天了,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最合适。通过三年来的锻炼,你已成为我厂比较成熟的企管。一则为了让你的工资跃上高档次;二则,你可以象在家乡作灵魂工程师那样,跟几个车间主任起表率作用,又会作教育工作,相信你会很好地发挥作用。你先考虑两天再答复我。”
起初,我还有一半的可能重返车间,但一个可怕的事实将压住我,一天12个小时的马拉松式泡车间,恢复一年的笔耕又将搁浅,一种痛苦的选择再次考验,我终于战胜了高薪的诱惑,恢复了平静,仍就闭门冥思,操起笔走进清贫的夜里。
职务是升不完的,钱是挣不尽的,最难得的是闲适的人生。虽不提倡消极遁世,但在这世纪末的悲哀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能说没有可取之处,以文人自诩的我在受到利害冲突时,不时诵读陶潜,以解包袱。
象我们这类在家乡有铁饭碗短,却不甘心在狭小的井围之中平静地消磨生命,而走向浮躁而热闹的南国阅读黄金屋,将南北中国来一个实地体验,最终用文字记下来,也算为精神文明建设作出贡献。
加入打工文学协会以来,为打工族摇旗呐喊的责任感时时提醒自己。写几篇打工文学作品,挣得一点辛劳的稿酬不是主要目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在南方寻梦的打工文人中悲剧一幕幕重演。怎样才能解除类似痛苦,避免相近的遭遇在自己身上结缘呢?
自己在打工前先作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的准备。辞掉学校铁饭碗,回到反对我打工的父母身边。父亲语重心长地劝我:“好不容易才走出了这穷山沟,在城里找到了好工作,我们二老正准备到城里带孙子,你却跑出去打工受苦,叫我们怎么想得通呢?”母亲也在旁边不高兴地劝我。正好遇家乡秋收。我虽从未干过农活,但凭练过武功的国防身体,却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动力。看到金黄的稻谷从田里回到粮仓中,邻居们也夸我:“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还这么肯干,吃苦比我们都强。”听到此话,我已觉得打工的准备够了,父母的劝阻也无能为力了。
后来随着我的报喜,父母一天天更年轻,年逾古稀的父亲戴起老花镜,握起发颤的笔一次次鼓励我。现在听说我加入了党组织,又看到我在报刊上最近发表的打工作品,真是喜出望外。父亲在电视机旁给不识字的母亲念读我的文章,母亲发出会心的微笑。父亲与母亲一起分享儿子在外打工获得成功的喜悦,无疑也无形激发我奋斗不息。刚脱掉国防绿的弟弟看到我的打工作品后,也写出了反映打工生活才两个月的切身体验文章。厂里厂外相识的读者也另眼相看了。这一切使我意识到:文章发表的兴奋远比父母看到初生儿女的喜悦,远比我每月领工资的激动。
记得一位哲人说过:“物质的富有并不肯定就幸福,精神的充实才是真正的幸福。”我可能“中邪”太深,便选择了清淡,而疏远了孔方兄。
19960624夜于广州初稿,2013年1月11日再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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