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冬日,离开城市喧嚣,到外公家小住。年逾古稀的外公藏书不少,他安坐于炉火旁的竹椅,看宋词,一本泛着黄的书。凑去前看,正翻到周邦彦的《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看罢,忍不住想笑。这首诗歌少女时代阅读过,独喜“纤指破新橙”这句词。洁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橘红色的橙子,露出鲜嫩的果肉,香甜的汁水。不吃,看着那破开新橙的手,也美。一双玉手,别说男人喜欢,女人也艳羡不少。经历人间过往,多年后,再读这阙词,读出别样的味道。看来,词是需要反复读的。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感觉也不同。
读了这阕词,我倒真喜欢徽宗了。他身边三千宠妃,却爱上汴州名妓。李师师艳满京城,才情容貌非正常人能及,难怪徽宗见到她认为白活很多年。隔三差五以体察民情为由与师师寻欢作乐。徽宗爱上李师师的外貌,也遇到了知音。周邦彦这阕词,就被粗心的她用婉转的歌喉,唱给了徽宗听。两个人琴瑟相合。知音难觅,何况两个相爱的人。今天的爱情,寻觅的爱少物多。美好的爱情,被现实击的七零八落。曾经的山无棱,乃敢与君绝,无人能够承受。今天海誓山盟,明天就劳燕分飞,我们很难相信爱情长久。是我们太现实了,还是爱情太脆弱?是我们遇不到知音,还是在寻找物质基础上的爱情,导致的结局?
徽宗的浪漫,对李师师的疼爱,就在这一个橙子里。只为送一个橙子,在霜浓的日子,大老远的前来,为了让佳人品尝新橙。古人的浪漫,只一个橙子,足矣。疼爱,不在金银首饰贵重物品,只有那颗心就够了。今人,还有谁,为了一个新采摘的橙子,亲手送给亲爱的人。不是我们不浪漫,我们太看重物品的价值,忽略比金钱更重要的爱情。浪漫与金钱无关,与爱,与牵挂有关。
如果说,徽宗是个浪漫之人,李师师柔情似水更惹人爱怜。
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屋内香气氤氲,两个人对坐,李师师调着笙,试着曲调,吹奏美妙的曲子。窗外明月如水,良宵美景。可惜了周邦彦在床下煎熬。说来也真不巧,周邦彦去找李师师,偏偏遇到了徽宗光临。不得已,堂堂一个大学士趴在低矮黑暗的床下,大气不敢出。在寂静的夜里,听着两个人温柔的情话,什么样的定力,才能减少心里的醋意。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插曲,他聆听了两个人的情话,流传下这阕词。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师师是在试探?还是真要挽留宋徽宗?她明明知道周邦彦屈尊在床下。不管哪种心境,不管是真是假,足以赚取徽宗刹那的欣喜和深爱。低声问,多美妙的三个字,挽着高耸发髻的她,道尽了一低头的温柔。娇媚可爱的模样跃然纸上。不管哪个演员扮演李师师,都不如画中的人媚。总觉得缺少了味道。不是不美,毕竟不是李师师本人,再扮演,也缺乏骨子里的神韵与才情。才情隐身,演是演不出来的。李师师是宋朝有名的歌女,色艺双绝,周邦彦垂青、徽宗喜爱。才貌双全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喜欢?放在今天,一定有大量粉丝的追随。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街边霜浓,载着皇帝的马儿稍有闪失,伤了龙体怎么了得。天色已晚,要走快些走吧,不走,就留下来。李师师温柔可人,无论真情假意,体贴的话语,足以令徽宗倒进温柔乡里。幸亏皇帝身体欠安,抽身离去。否则,这一夜,床下的大学士,怎么挨过漫漫长夜。
美貌倾城,是女人的一大资本。爱上一个人,容貌先入为主。一见钟情,这一见的情,是从外表开始。一见钟情很难。我相信,丑陋的男女,或者相貌一般的男女,很难一见钟情。容貌对一个人多重要。为了爱,为了求职,女人不惜“赴汤蹈火”。一次又一次在脸上做足了文章。为了美丽痛苦。
再好的容貌,也要交付给岁月,女人容貌的艳丽也就那么几年。李师师仅有惊艳的外貌,即使吸引徽宗,也就几年光景。真正的爱恋,是李师师温婉灵秀的气质。那气质是骨子里的才情。有才有貌,是上天的垂爱。徽宗爱上倾城的她,遇到了生命里的知音。两个人调着笙,唱着曲,一夜欢歌,一夜缠绵,有歌,有酒,有缠绵,有美景。虽然不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歌舞升平恰似神仙。爱一个人,从最初的容貌开始,贪恋一个人只因为她身上独有的气质。那气质,与学识有关。艺术养人,艺术造人。人在艺术里从庸俗到儒雅。学识培养了气质。女人没有花容月貌,有了气质,也耐人寻味。在俗世行走,阅读大街小巷的人,在她们身上,你能读出女人的品味,素养。女人的确因为可爱而美丽。
才情是天赋,也是后天所得。没有才情,没有容貌,不如做个温柔的女人。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多体贴的话语。低低地问。为他着想。体贴周到的温情。这样的语言,怎么不令人心醉。再强悍的男子,也会击到他内心柔弱的一角。女人是水做的。她是春天绵绵的细雨,不是夏日里狂风暴雨,也不是冰凉的秋雨。
李师师,有倾城的色,有才情,也有女人的柔美。这样的女人,是女人中的精品。她是幸运的,上天宠她,皇帝爱她,有点才气,权利的男子,都倾慕她。现实生活中,集才貌于一身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女人不是缺了才,就是缺了貌。唯一不能缺的,就是两个字——温柔。正如徐志摩诗中所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做一个大女人好,做个小女人更有味道。不求多才多艺,不求倾城的娇容,只求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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