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意思就是说万事都有轻重缓急，搞错了顺序就丧失了机遇。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了。

以前参加过一个项目环境评价会，会上就污染问题一帮人一直争论不下。中午吃饭时，县长光临。他在饭桌上提出一个问题：假如一个人长途跋涉饥肠辘辘一脸风尘，终于来到一个旅店。他会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县长是笑着说的，看似是句玩笑，也没要人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作用立竿见影。于是，这句看似和项目毫无关系的话，就给整个争论下了结论：下午复会，项目环评获得全票通过。

后来，事实证明这个项目获得了很好的投资回报。不仅让当地百姓受益，也给该县创造了不少政绩。为此当年的县长，也就是现在的市长还经常来光顾这个企业考察指导，且一次次用这个企业成功的案例来证明县长当年的英明伟大，直到这个企业因污染在央视亮相！自然从亮相以后，再露脸的人也就不再是市长，而成了他后任的县长！老市长也偶尔会再说起这个企业，则是一脸严肃的强调绿色发展的重要性，一本威严的批评县长的治污不力。　

现在回想这事，其实自己没资格对县长说三道四。因为作为项目环评的与会者，自己也是污染的帮凶。几百块评审费，外加县长一句玩笑话，就让一群看起来在人前挺着脊梁的人，在污染面前成了癞皮狗！

不知道潞安的苯胺项目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故事。从污染以后的表现看，总工程师自然表白了一番“措施到位处理及时效果明显”之类的淡话，这是他的本职。而镜头里的市长遭一直记者围堵，总觉得他也许冤枉：他连说“三个没想到”，想来并非是要推卸责任，没准真是实际情况：环评手续是专家审查通过的，建厂程序是领导督导检查的，验收过程是合理合法的。作为后来的市长，他平常更关心企业能否及时纳税！如今发生一点千载难逢的事，就好比大姑娘上轿，的确是真没想到。可既然发生了闹大了，市长也只能说“无比痛心”“非常遗憾”“很对不起”。观众“理解万岁”的话就该说，其实这事不算什么，企业也就漏了几十吨苯胺，水库也就死了几吨小鱼，污染也就刚超出山西一亩三分地。这点事要不是邯郸人瞎嚷嚷，根本就没事！

坦率的说，化工厂不可能没污染，挖煤的不可能不死人，这正如洪洞县里没好人。不管是小炼油大石化，还是苯胺或px，都是胎里带来的污染。要说区别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吉化爆炸了，如果污染没出国，那就家丑不外扬，等着慢慢变成水和氯化钠了。潞安泄漏了，只要不出省界，自然立即处理抓紧投产。至于那点污染，只要不报道，就当从来没有过。毕竟没有人因为这点污染就死了，就算真死了，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就是苯胺造成的？

其实别说这次污染存在与否值得怀疑，就是爆炸后死的人存在与否也不一定。说是8死5伤，是否确切，谁清点过？所谓调查，那是很严谨的事，是需要时间的。查附近的医院，那几天没一个急诊记录。看附近的火葬场，那几天从未开炉！而有了85万元垫底，怕死者家属都会失踪。只要有足够的钞票封口，怕伤着和员工都会变成哑巴！要知道有央企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做后盾，出警的警车都转圈报了声“平安无事喽”，不信这省长组织的调查组就不归省长领导？就不食人间烟火？！

坦率说，黑心老板、黑作坊、黑煤窑、黑包工头、临时工之类的玩意，顶多就是地痞流氓，贪心小鬼。他们藏身在黑暗，见不得阳光。眨眼来了眨眼没了。闹腾一阵子好像抓了几个，风声过去了就消失了：黑主没了，黑奴没了，黑作坊黑砖窑黑煤窑也找不到了。好像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过这码事！如今再看这著名的央企，那手段的确不一样：如果不是微博爆料，人家还接着“精细化现场控制，快速安全优质推进”着呢！就是这轰隆一响，也就是瞬间的事：不用几天时间，死者安息了，家属稳定了，制度整改了，进度抢回来了！难不成这八个尸体就能阻挡中国这巨轮的高速发展！回头看这八具尸体压根儿就没有过！

当然了，不管是临时任命的矿长，还是甘愿献身的副总，带薪休假的程序也还是要走一下。好让记者有个台阶下。顺便别忘解释一下央企的小鬼们能耐堪比阎罗，所有坏事都是他们一手操办。至于省长，相信会最后总结一片长篇大论的经验教训的报告，多写几遍“愤怒，痛心，无奈”，多说几次“坚决，一定，严格。”但个人建议他其实不必这么一本正经。倒不妨学一下陈佩斯：“原以为只有像我陈小二这般模样的人，才叛变革命，没想到啊没想到，像老茂这么高大英俊、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叛变革命了！”　

反正有一点一定要确认。那就是“河被污染了五天长官真的不知道。隧道爆炸死了人长官的确没在场。”对此，别人也要假装着相信的确是这样：咱们这个从来没有新闻审查的神奇国度，只盛产瞒报迟报和不报。而只要长官不知道，百姓就该有希望而不要绝望。只要长官唱红脸，小白菜的诉状就能接着写“山西无明月，神州有青天！”

于木鱼宅

2013-1-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