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是以几何级数的方式增长的。数百万年的原始社会,人们使用的工具是石器,这种工具里面可以说已经包含科技因素,只不过极其原始而已,准确的说是科技的雏形;数千年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人们使用的工具,具有代表性的是青铜器和铁器,这种工具里面的科技含量比起原始社会来,已经大大增加,比如船、手推车等都有力学原理在里面;而仅有几百年历史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社会,人们使用的工具迅速演变成形形色色、大小不一、功能各异的机器,在这些众多机器设备中,哪怕是最简单的,也比过去所有时代的工具所包含的科技因素都要多得多。
科技的这种发展方式,对社会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不仅变革人类的社会制度,而且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们由游牧到定居,由居住在大自然提供的洞穴到搬进亲手建造的房屋,由简易低矮的茅草屋到奢华的高楼大厦,都是科技发展的结果。如果说科技在古代对社会的影响是粗线条的话,那么自人类进入近代和现代社会后,科技的影响就象洪水一样,已经深入到了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和角落,对文学的影响当然也不例外。仅就中国文学的发展过程看,无论是从文学的形式还是文学的内容(即文学的体裁和题材)看,其变化的最终源头都可以从科技的发展中找到依据。
中国古代文学体裁包括赋、骈文、诗、词、曲、原、说、论、奏议、疏、表、序、跋、赠序、铭、祭文、传奇、小说等等。现在,有许多题材已经销声匿迹,比如奏议、疏、表等;或者已经改头换面,比如序和跋,现在一般称为前言和后序;或者出现了分化,比如诗和词,虽然人们还在写古诗词,但出现了新诗这种体裁。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追根溯源不难发现是科技发展推动的结果。
以诗歌为例。古代由于科技水平不高,文明发达的程度底下,创造出来的人文财富比起今天来,不仅贫乏而且简单得多,因此用来表达人文财富的词汇相应的也很贫乏和简单,我们随便就可以举出一大堆的例子,仅就人们经常使用的日用品来说,如今有热水器、电冰箱、电炉、电灯、电话、电视机、电脑等等,古代就没有这些东西;不仅如此,在现在的人文财富中有许多仅用一、两个甚至三、四个字都是难以有效表达的,比如被称为现代社会经济细胞的企业或公司,其名称的表述方式就很复杂,一般包括所在地、所属行业、公司性质等,表示所在地至少要使用两个字,表达所属行业也至少要用去两个字,而描述公司性质一般需要四字个字,这样就用了八个字。面对这种由科技发展带来的人文财富的量的急剧增长和表述方式的复杂性,仅仅用古体诗来描写,必会遇到难以克服的难题。七律是古体诗中的常见题材,一句只有七个字,要在七律中写上某个公司的名称,简直没法想象。所以,新诗就应运而生。由此可见,文学体裁的变化,最终是由科技发展引起的。
科技的发展不仅仅对文学体裁的变化起重大影响,对文学内容或者说文学的题材也有相当大的冲击。在文学题材中,有一类是描写离情别恨、思念亲友的,不仿称之为伤感文学(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在古代,有大量的伤感文学作品,如唐代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宋代柳永的《雨霖铃》,温庭筠的《送人东归》,林逋的《长相思》,晏殊的《踏莎行》,王观的《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李之仪的《卜算子》等等,不胜枚举。试想一下,古代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感人肺腑,读起来不禁令人伤感悲戚的离情别很之作呢?原因恐怕主要应归结为古代的交通不发达,通讯不便捷,一旦离别,短者一年半载,长者终生见不到一面。因此,比起今人来,古人对离别更担心,更害怕,甚至可以说更恐惧。
诗“吟咏性情”,有感而发。对事物体会越深刻,抒发出来的感情必会越感人,创作出来的作品必会越优秀。社会发展到今天,有了电话,有了手机,有了qq,即便远隔千山万水,即便在地球的另一端,只要拨几个数字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只要点击一下键盘就能见到对方的音容笑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思念,也会大打折扣,除非老人病卧床塌不能起身自理,或者除非情人不能朝朝暮暮而金风玉露,因此不可能再象古人那样发出生死离别,情悲意切的感慨!既然思念的程度打了折扣,发出的声音便不可能再具有摄人魂魄的感染力,既然发出的声音不再具有摄人魂魄的感染力,便不可能再产生那么多的优秀作品,即便有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现在也常有人写一点离情别恨的伤感文字,这样的文字看上去也许能感染人的眼球,但可以说绝对感染不了人的心情。你想念远方的亲人了吗?打个电话或qq一下不就结了。你思念远方的情人了吗?买张火车票或飞机票不就结了,何必花那么大心思去作诗写文!因此,完全可以这么说,今人写离情别恨的文字,大抵是无病*吟!不过,也有一点点例外,每年到了春运的时候往往一票难求,对买不到票的很少几个人来说,确会增添一点思念之情,但这种思念之情里面却多半参杂着懊恼或者怨气,哪里还会坐下来写诗作文!
在文学题材中,还有一类所谓暴露文学,专司揭露社会的黑暗或阴暗面。在中国古代,这类文学作品也比比皆是,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大量揭露当时统治阶级不劳而获、强征暴敛、生活糜烂的诗文,如《硕鼠》、《伐檀》、《鸨羽》、《东方未明》、》、《式微》《桑柔》、《瞻》,《节南山》、《正月》、《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等等。后来这一类的诗歌作品如东汉末年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东汉末年无名氏的《孔雀东南飞》,三国时期曹植的《七步诗》,唐代诗人杜甫的《三吏》《三别》,白居易的《卖炭翁》,杜牧的《泊秦淮》,等等。近代有龚自珍的《已亥杂诗》,金和的《兰陵女儿行》等。可以说,暴露文学在古代和近代的盛行以及所取得的艺术成就并不比其他文学题材逊色。
新中国成立后,以暴露为题材的诗作虽然仍然存在,但总的来说已不成气候,一是从质量上看艺术水平远不如古代乃至近代的高,二是从数量上看远不如古代乃至近代的多,三是从影响力方面看远不如古代乃至近代的大,恐怕没有几个人象熟知《硕鼠》、《七步诗》、《孔雀东南飞》、《三吏》、《三别》、《卖炭翁》那样熟知今天的暴露文学作品或暴露性题材的诗歌作品。为什么?撇开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大道理不谈,追根求源还是科技的迅猛发展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特别是改革开放的三十年间,科技的这种作用更显突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使生产工具的效率空前提高,创造的社会财富恐怕比过去一切时代的总和还要多,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因此得到普遍的提高。过上富裕的生活是人的第一愿望,然后才是对地位、名誉、情*的要求,古人所谓“食色性也”讲得正是这个道理。当人们解决了温饱问题,过上了小康生活以后,对社会上存在的腐败、丑陋现象虽然仍会痛恨谴责,但比起旧社会大多数人心中积蓄的深恶痛绝的情绪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如果说旧社会的暴露文学具有滋生、激发人们集结起来群体反叛社会的煽情作用,那么完全可以这样讲,在新社会解决了温饱问题正在向小康生活迈进的情况下,暴露文学的艺术成就再也不可能达到古代和近代的那种高度,其社会价值再 也不可能起到古代和近代的那种煽情作用。
科技几何级数的增长方式所产生的威力是极其巨大和无法估量的,打个比方说,它就象海啸一样,所到之处必会冲刷一切污泥浊水,改变一切旧有的面貌,同时会催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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