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眼下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让我说说这些天跟我吃住在一起的唯一,又一直让我琢磨不透的那位同事吧,您可别嫌他老哇,他自己说“如果局里要按阳历算他年底就得退休,如果按阴历算还有好几个月呢?若是局里管事的人工作不那么认真负责任的话,把他忽略了他再干一年也是它。”看来,他还真的不愿意退下来。
他跟我在一起工作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次与我一起下乡也是第二次合作了。
按年龄他应该比我大几岁吧,他个子不是很高,一头的白发,黑的也不是一点没有,但是搅和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几根,不过他的头发有个特点,那是根根立。他就是天天都睡觉,他那头发也是你起来它跟着就立起来,你说绝不绝。这次我才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己说是让贤,我开始竟相信了。 ¬
可现在我有点改主意了。
原因之一,下面的话没有瞧不起之意啊。
那么大岁数了,血压又高,还很能吃,又特别能吃肉,我们俩都吃住在酒店里,你说我能不清楚吗?
一天我们下来就餐,服务员就说有牛肉陷的蒸饺你们吃吗?我说;“不吃,”他说;“哎——来一盘!”哈哈,那可是蒸饺啊,大的很,一盘子,同志们,足有10几个,上称称一下一斤有余,人家是一边吃着饺子还吃着桌子上的菜,还有一碗饭呢,我被他吃的是目瞪口呆,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可能是饿了,可顿顿都是这样,那可就是真的能吃了,能吃也不算什么不对,就这饭量,无可非议,可下面他说的话就让你哭笑不得了,列位请上眼:
“中午你吃两碗啊”我说。
“是”他说。
“我的饭量跟你比不了”我说。
“是”
其实他中午是被两边的人给夹住了,他不好意思出来就没有办法去盛饭,所以只吃了一碗,他生气了,因为我也没给他盛,我寻思都那么大岁数了吃点就行了呗,就没给他盛,他接着说:“你说我就吃不下去我吃点就行不吃也不饿,尤其不能吃肉,我看见肉,一口都不能吃,吃了就恶心。”我看了看他,接过来说:“是,是。”我心里说话“真主啊,让那些能说假话的人都s了吧。” ¬
他还没有尽兴,又补充一句,“我尤其是不爱吃那些带陷的包子饺子啥的,就是吃也吃点素陷就得,肉陷的一口不动。”我说“是,我看出来了……”昨天刚刚吃完驴肉陷的蒸饺今天就忘了,让他信口雌黄吧。
这回不让说还不中了,那才叫个滔滔不绝,我在家里呀就喜欢吃素菜,把那大箩扑呀你洗干净了,把那大豆腐哇你用不沾锅巴拉巴拉,再来棵大白菜,少放点油,你在打上二个鸡蛋(也不知道这鸡蛋是打在什么上了,反正我就是听着,也不打扰他),切点葱花儿,再来根黄瓜,搁点酱油,有香油你就拌点香油,没有香油你就放上点味精,放点糖也中,不行你就扒头蒜儿,再放点韭菜和虾仁儿,不愿意吃虾的你就多少放里点牛肉或羊肉……我说你回族哇?他说猪肉也行,最好不要多放儿,你剁成馅,你少包,吃多少你就包多少(也不知道这位先生做的是什么?这又包上了),做多了就下顿吃,凉吃也行,放多少日子那玩意也不坏,不过吃的时候你要多搁水,把那箩卜先切成条,多顿会儿,鱼要去腥,买就买那一寸多长的不到一攉子长的小开河唧鱼,但是必须是海里的噢!我问一定要买那海里的唧鱼吗(他们家的唧鱼是海里的)?
这都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二
我们第一次合作是在二个月前,在会上,领导安排我们俩做一下检查工作,是需要全程录象的,领导问:你们俩谁会用录象机啊,他抢先回答说我会,领导说那好,你们准备去吧,拿来了录象机,我们就开始工作。
下面是我们在路上的一段十分精彩的对话。
我说:大哥,我们开始吧?他说好。
走了一段路后我问他:大哥,为什么还不开始啊?他说再往前走走。
我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那莫名其妙的表情,他象小孩儿玩魔方似的在返来复去的摆弄着打量着这个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并且已经在他的家里呆了一宿了的日式数码录象机。他虽然说已经是快60岁的人了,那花的几乎近于白的头发更加彰显出他的老道,可这时的他,豆大的汗珠子已经冒出来了,因为再不开始录的话,今天就应该结束了,我把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说,我们明天再录呗?我问为什么?他说,明天我儿子会回来的,他出门了,他什么东西都会的,都会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难倒我儿子的,那今天就这么的,怎么跟领导说呀?说我们不会用?还是说?
我说大哥你不会捣弄你为什么还要在会上举手说你会呢?他说,咱们俩你开车,那录象机我再不会的话,不就说明我是多余的吗?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问他,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好玩吗?他说:不是,就看中这个活,自在,如果我说不会的话那领导就一定会派别人来的,所以我就……啊,我说那好,那你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他说今天,是今天,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他说今天一定回来。我说不然你就去问问别人吧,别耽误了工作,他说不能,绝对不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你打听打听,我在局里那是?我说好,我们明天见。
第二天我们又见面了。他说这玩意好整,我学会了,你看不就录吗?录——这有什么呀?真是的!到了晚上,我们录了一天了,我说我想先看看,他说行,这回是没有问题的。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的天那!他又冒了汗了。他半天没说话。我说你赶快弄啊?他说:对不起,录之前我忘了按开关了,这个纽没有按,还是没有录下来!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近2个月,这录象的日期也没有调出来,我说如果你儿子也不明白,就去找人给你看看吧,不然,没有日期是说不过去的,他说儿子说了,没有说明书是调不出来的。
好歹我们的检查没有像预期说的时间那样长,中途就解散了,不然还说不上……
三
我们这次来到这个偏远的乡村小镇上,是受当地的委托,来协调帮助解决这些远道而来的xx队的工作。他们如在我们这儿遇见点什么困难和问题什么的,我们就要出面来做工作的,是这样的当然他们给我们的待遇也是不菲的了,这问题就出来了。
我的同事看见头目来了,就主动去跟人家搭讪并寒暄了一番。
而后就跟别人说: 这些人可咋整?他表现出发愁的样子补充说,我是说我的同事。(他是指当地的农民和相关部门在他们工作的过程中想捞取好处什么的等问题)他们那是把你们给当成了唐僧了 ,谁都要咬你们一口的,我们哥俩可不是,我们是干部,我们是党员,我们可是要面子的人,我们的工作可以不做,但是我们要做人。无论在那里,呵呵……做人很重要。你看,z经理,我们来的时候除了忘记带了毛巾之外,我们什么都是自己准备的,就连我们自己喝的茶叶都是我们自己买的,这茶叶才5块钱一袋,我们就是再能喝那也不过是一个星期喝一袋,一个月有20快钱那不全部就解决了吗,这有什么呀?我们不要,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我们也从来不要任何人的东西,有困难就克服呗,就解决呗,我们不象那些人,见到你们就象蚊子见血了似的,哎呀,没有这个,没有哪个……
第二天,人家打发人给我们送来了毛巾,还有一斤多的茶叶。
我不拿好眼看他。他说:他们这也真是的,其实我昨天什么都没有说,这你是知道的,可你看那,这茶叶一定是毛尖,我认识的,嘿嘿,我知道你不喝这玩意儿,我先把它收起来了,不然一会谁进来,影响还真不好……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跟人家要,真的,这我是听到的,我真的听到了。我们可以不做事,但是我们要做人,我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就是耳边会经常重复的出现这样的声音,我们要的是面子,我们做的是人。我们什么都不要!
四
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我不愿意走了。
但是,为了那点破补助,为了让我们自己的领导不至于在外面的人面前丢面子,农村还是要去的,哪座小镇。
我们刚刚去的那天傍晚,吃过饭我们俩就出去四周看了看逛了逛。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吗,就是散步吧,看到了那里的农田他自言自语的说,这里的水稻很好,这里的大米呀很驰名。
一天,他跟别人吃完了饭后回来就跟我说,某某的买卖就是磨大米的加工场(跟他在一起吃饭的一个人),那里的大米是磨了后又二次进行了抛光,是免淘洗的,我说,啊,那又怎么样?他说,我们自己去买吧,我们还不知道地方,我看就让这里的饭店的老板给我们买点得了呗,我说你要买多少,他说是5斤一袋吧,买个2袋3袋的回去吃呗,我说我不要,要买你去找他买吧,他说万一这家饭店的老板再不要钱那该多不好啊?我说,那你什么意思啊,他说我要买大米他能要钱吗,我说你又不是他爹,为什么不要钱那?他说其实这二袋大米也就是一顿饭钱。我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拿钱呢,我说你是老娘们呀,能不能不小心眼,咱们吃得起就拿得起钱,你还不如直说得了。
这可咋整?丢s人了,看啥要啥。
你说就这样,他那个媳妇还挺带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手的,那女人也不知是看上他什么了?有所不知,有待探索发现。
我的同事要么就是最尖的,大智若愚,要么就是少几个那什么,你说就这样的又自私又自利的人在局里还是个挺硬的科长呢。
不是吹,他自己说,现在现任的科长就是他久经考验培养和提拔起来的全局上下十几个科长中最厉害的科长。听他这么一说,我真的很感兴趣,立马想看看他栽培出来的震局之才。现在的现任科长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相象之处,我在想……
五
我的同事也有好多好多的优点。
他睡觉打呼噜很厉害,我常常一宿不能睡。哎,他说是他的枕头没有垫好。说,今天你好好的睡吧,保险没有问题,我说灵吗?他说没事,我说那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问我了,昨晚怎么样?我说又是一宿没睡,他说我已经把我的枕头压得最低了,为了能让我睡个好觉,他晚上就直挺挺地在那坐在床上看电视,那电视也不出声。我一说他,他说没事,你先睡吧。不大一会儿,咕咚一声,一看他在地上呢。哎哟,都快要到60岁的人了,怎么能不让他睡觉呢?还高血压,行了,让他睡吧。
他有个特点,愿意哄小孩。一天,我们因为在下面工作吗,中午就要在小镇上的一家小饭庄就餐,鱼贯而入的我们走进了一家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外面也没有招牌,大车店似的屋子,里面还乱糟糟的,冷嗖嗖的,我们很不情愿地往里边走着,在乡下,其实谁也没有什么办法,饿了吗,脏就脏点吧,我的同事看见了饭店里有个孩子大概是三四岁吧,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正在玩耍,他自由式地快步猛奔过去,顺式将那孩子抱住又高高地举起,还佯装微笑慈祥的样子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们都以为他认识或那什么的,也没有在意就往楼上走,坏了,那孩子也不给他一点面子拿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冷不防竟打在他的鼻子上,完了,那孩子还哭了,还骂了他一句,你妈个x!我们问这家人你认识吗?他说不,那为什么你?这时他的鼻子也不大争气还流了鼻血。你说这不是闲的吗,当然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人员地点环境条件都不对,没有把握好时机,整穿帮了。
有的女人喜欢孩子,还是在认识的熟人中表示对主人的友好和尊重才象征性的而且是小心翼翼地抱抱人家的孩子,以示友好。他老人家挺大个脑袋又是个陌生的面孔突然就出现在孩子的面前,用那刷子般的胡子扎那孩子一下,那孩子还能不哭啊,哈哈。
六
就这么写人家总归不好,如果要是被他知道了他非打s我不可,写完这篇真的就拉倒了。好象是要得罪人。
他的眼睛我看有点贼。
前天回来之前,我看见他把一盒北京产的红盒硬包装的精品牌香烟放在了他的床头上了(这是北京人的象征),他从卫生间回来时我就提醒他说,是不是你忘记了把烟揣起来了,他说没有啊,我说怎么会把这盒烟放在这了呢,他说我怎么就不能把它放在这呢?我说这样的烟一定是他们给你的。他们(我是指我们局里其他部门的后续部队又来的那几个人)?如果被他们看见你抽的这种牌子的香烟,那他们一定会知道这烟是他们给你的(我指xx大队),他们一定会向他们要的(因为xx大队是唐僧吗,都要吃唐僧肉吗),因为我们都是一样来做同样的工作的吗?为什么给你不给他们?他说如果他们要就让他们要好了,又不管我什么事,我说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说不做事也是要做人的吗?这样做不好吧?你的烟抽没了吗?这时,我才突然的意识到毛主[xi]他老人家经常提到的阶级斗争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教导了,我不觉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防不胜防啊。这姜还是老的辣呀,他这分明是在摆龙门阵嘛,是在诱“敌”深入吗 ?
我们来时按规定都给我们发了一套工作服,虽然我们不能穿,但是还是都给我们发了,是桔红色的 。
他说这玩意纯粹是扯蛋,这个颜色这可怎么穿啊,我说不能穿你就拿回去留着给别人穿吧,或者做个纪念,也挺有意思的,他说我不要,明天我就还给他们,我说那也行。
第二天,我们吃完了饭正要上楼,他看见了哪个给我们发衣服的那个人,他微笑着用手摇摆着示意着让那人过来跟他说:一会你到我的房间里去一下。
那人不大一会儿就过来了。他把那件衣服拿出来,他问人家可不可以不要?那人不解, 他说这衣服太艳了,问人家是不是有别的颜色的,人家说没有。他说那就给我换双运动鞋什么的吧,来人说不可以, 再说也没有,他说有没有大衣什么的,来人说有,他问人家可不可以用这件衣服来换?来人说不可以,他很失望,最后还是让人给他换了件又肥又大的并不让打开说是别把什么标签弄掉了。
换后,他说这衣服真结实,还故意把那个“结”字说成借。
几天后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人家换个大号的了,说是他二姨夫个子很高又很胖是前年才退休的粮库工人,身体很好,将来扫马路什么的会用上这件衣服的,不过他二姨夫有件黑色的不是蓝色的棉猴他记不清了,他很喜欢。去年向他要过,但是二姨夫没有给他,他没有忘记这件事,这次好象是有些把握了,因为我不能白白的送件桔红色的又非常结实的衣服给他吧,他喃喃的说。这次他还是故意把结字说成借。
昨天回来的时候我还真是看见他穿了一件旧了的又有些发了黑的蓝色的应该说是已经过了时的最低是5年没有洗的又有点发亮的棉猴来了,天虽然不是很冷,但头上的帽子(棉猴上自带的)还是系的紧紧的。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件脏兮兮的破绵猴,他显然不愿意听我说是破的字眼。
我还是问了他,他兴奋地说这是俄罗斯原板的,其中有一块还是纯山羊毛的,说着说着就把棉猴翻起来一块儿让我看,我还真的看见了。他没有说谎,的确是纯山羊毛的,但是已经埋汰得看不清楚原来究竟是个什么色了。
他这么喜欢它,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不便问,人家也不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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