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算着，眼看春节又要到了，和大多数从农村出来的小伙子一样，辛苦也想早点干完手头的活，明天一大早就上路，早点回到乡下去，去看白发斑白的母亲，朴实憨厚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孩子。一想到这些，辛苦心里美滋滋的，嘴里哼着《常回家看看》，手头一直忙个不停。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手机响了，是妻子桂枝。

辛苦接了电话：“喂，老婆！”

“嗯，”电话那头妻子那熟悉的声音使得辛苦的疲劳感觉少了一半，“明天要回来啊？”

“是啊，一大早就走！”辛苦兴奋地说。

“嗯，但是你别忘记那件事！”

“啥事？”辛苦有些疑惑。

“给妈买的毛衣！”

“放心错不了，这次肯定没有问题的！”辛苦高兴地说。

“那就好！那我先挂了，明儿等你回来！”妻子那头挂了电话。

辛苦笑了。

说起毛衣，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也是在年底，辛苦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和他拉着家常，聊着东家姑娘结婚了，西家添了儿子了，无意间，母亲提到了村里人买的毛衣，在乡下是买不到好毛衣的，穿了没几天就都起球了，密密麻麻的疙瘩看着十分难受，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和，就是在和远在他乡的儿子聊着家常，辛苦听了这些话却有了另一番主意，正想着给母亲买点什么礼物，何不给母亲买件不起球的毛衣。

辛苦第二天一大早来到了商场，东家转转，西家转转，终于看中了一件，但是价码着实叫他吃了一惊，799元！这对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的辛苦无疑是个天价。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摊位。

他有些沮丧地离开商场，茫然地走在路上。

“优质毛衣啊！房租到期，搬迁甩尾货了啊！真正的羊毛制品！”路边一个小贩的吆喝使得辛苦停下了脚步。

辛苦挤进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见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毛衣。

“你这毛衣起球吗？”辛苦大声地问摊主。

摊主斜了他一眼：“你说的这叫啥话，真正的羊毛制品，你看看这料子，多光滑！我这是房租到期了，店面搬迁甩货呢，少带走一件是一件，99元一件，不讲价，随便选！”

“到底起球不起球？”辛苦急急地问。

摊主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拿起一件说：“这么好的毛衣怎么会起球呢？原来卖498元呢？在商场怎么也得卖个七八百元！”

辛苦半信半疑地挑着，旁边不少人都掏钱买毛衣。

辛苦来回翻着，发现有件毛衣无论是款式还是外观和刚才商场几乎一模一样。他高兴地扒拉出来，问摊主：“这件多少钱？”

摊主看着辛苦不耐烦：“不是说了吗？99元一件！”

辛苦说：“好，我要这件，给我包起来！”

摊主脸上顿时像绽开了花一样：“好好，这件，你真有眼光这件最好了，在商场卖七八百块哩！我给你好好包装一下！”

辛苦拿着这件毛衣高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辛苦回到老家，气都没有喘匀，就把毛衣掏了出来。

“娘，我给你买的毛衣，这是好毛衣！老板说了不起球！商场卖好几百呢！”

辛苦娘把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接过毛衣，一边摸着辛苦的脸说：“你咋还花这么多钱给妈买衣服哩，外面挣钱多不容易啊！看把你瘦的！娘老了，随便有的穿就行了，倒是你们该穿好点！”

辛苦娘仔细地抚摸着这件毛衣，心疼地说：“这得买多少油盐啊！”

辛苦知道娘心疼钱安慰说：“妈，一分钱，一分货，看咱们这卖的毛衣都起球，我这件才花了99元。是人家打折的！”

辛苦娘才没有再唠叨。

大年初一，辛苦娘穿上了儿子买的新毛衣，走在大街上，乡亲们看了个个啧啧称赞，都夸辛苦是个孝顺孩子，都羡慕辛苦娘有件不起球的毛衣。

辛苦过了一个幸福的年。

新年过后，辛苦又踏上了打工的路。

辛苦才出来半个月，老婆突然打来电话。

“辛苦，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电话那头的桂枝有些气愤。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你给娘买的毛衣，娘洗了，发现起球了！”桂枝急急道。

“嗯？这个黑心的老板，我上当了！我去找他去！”辛苦也很气愤。

“哎，这倒是小事，不知道妈怎么想，这些天我看见妈妈把毛衣收起来了，穿那件旧毛衣了！估计是怕相亲们知道，你没有面子！”桂枝说。

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挂了电话，急急地赶去卖毛衣的地方，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慢慢地走着，又来到了商场，看了看那件799元的毛衣。

他紧张地问售货员：“这件毛衣起球吗？”

售货员微笑地说：“放心，我们这是真正的厂家货，可不像外面的小贩，您千万不要贪图便宜买假货，我们这得毛衣绝对不起球，有质量保证，如有质量问题包退！”

辛苦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突然说：“这件毛衣能不能给我留一下！”

售货员笑着说：“我们的货很抢手的，你最好早点买！”

辛苦有些难为情：“麻烦您，能不能给我留一件，相信我，会买的！”

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中，辛苦默默地离开了。

辛苦接下来几个月更加努力地干活，就想早点攒钱买那件真的不起球的毛衣。天气也越来越热，母亲的旧毛衣也早早地换下，穿上了夏装。

辛苦终于攒够了钱来到了商场，找到了那个摊位，对售货员说：“麻烦你，我买那件毛衣！”

售货员开始很惊诧，慢慢有点印象了：“哦，是你啊，现在是穿夏装的时候，你现在怎么买毛衣啊？！”

辛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就想现在买！”

售货员看了看黝黑的辛苦，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好的，好像我们那个样式的毛衣还有一件！”

“真的啊？！”辛苦很是喜出望外，“谢谢您，麻烦您了，还真给留了一件！”

售货员笑了笑：“是你的运气好而已，而且现在夏季买冬装很便宜的，现在在促销！”

“那，那多少钱？”辛苦问。

“499元！”

“好，我买了！”辛苦很高兴。

辛苦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工地的，只记得一味地高兴，想象着母亲穿着崭新的毛衣的样子。他把毛衣紧紧地包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想到这里辛苦满足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辛苦急急地整理了东西，特意看了看那件崭新的毛衣，收拾停当，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这次他没有把毛衣给母亲，而是给了妻子，告诉妻子把原来那件毛衣偷偷地换掉。

到了大年初一这天，辛苦故意跟母亲说：“妈，给你买了毛衣你咋不穿哩？大过年的穿上吧，别舍不得，东西老放着也就不好了！”

母亲笑了笑：“我一个老婆子，那个毛衣太花俏了！”

“没事，现在城里兴这个，城里的老太太们比年轻人穿的还花俏！穿上吧，穿上吧！”辛苦一个劲地劝。

母亲笑了：“好，好，你这孩子！”

母亲打开柜子取出毛衣，笑着套了上去，突然耸了一下肩膀：“桂枝，快帮我看看啥东西这么咯得慌？”

桂枝过去一看，顿时脸红了，一个标签从衣领里露了出来。

辛苦娘怔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是剪掉的啊？”她看了看脸红的辛苦，说，“这，这怎么回事？你怎么又给我买毛衣啊？”

辛苦心里暗恨妻子的不小心，有些尴尬道：“娘，去年俺就想给你买件不起球的毛衣，没想到上当了，我知道，那件毛衣洗了之后起球了，你后来就不敢穿了，知道俺是个爱面子的人，怕俺在全村面前抬不起头来！”

辛苦娘叹了口气：“辛苦啊，娘不是因为这个不穿的啊，什么起球不起球啊，儿子给娘买的东西，再怎么样在娘的眼里都是宝啊，娘是舍不得，经常干活怕穿坏了，你常年在外，娘也很想你啊，娘把毛衣收起来，想儿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娘——”辛苦上前抱住了白发斑白的娘。

桂枝在一边也擦着眼睛。

辛苦娘拍了拍儿子的背：“好孩子，大过年的咱不哭，以后不要给娘买东西了，只要你平安回来就是给娘最好的礼物！”

辛苦点点头：“娘，自从爹走后是你一直支撑着这个家，儿子一定好好孝敬您！”

“好孩子！”辛苦娘笑着擦着眼睛。

桂枝拿起那件新的毛衣，走上前：“娘，今天是新年，来咱们穿上新毛衣！”

辛苦娘对桂枝说：“哎，其实我这么大年纪了，穿什么都无无所谓，两个都这么好看，我还是穿原来那件，那件就不错！你还年轻，你也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年了，这件新的就由你来穿吧！”

桂枝摇摇头笑着说：“娘，你为了辛苦，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这件毛衣是辛苦特意给买的，你就穿上吧。这样，如果娘舍得，就把去年那件送我好了！那件才穿了一次，也是新的呢，这样我们就都有新毛衣穿了！”

辛苦娘这才穿了上新毛衣，她仔细地抚摸着毛衣，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穿这么好的毛衣。

桂枝也换上了去年买的那件毛衣，拉着娘的手对辛苦说：“走，咱们一起拜年去！”

辛苦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妻子，看着她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幸福地笑了。因为他知道这不单单是两件毛衣带来的幸福，而是上天赐给他两个值得他一辈子去呵护的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