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涩冬真是老季

发表于-2013年01月07日 中午2:50评论-3条

又是一个冬天,和以往的寒冬腊月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照旧是寒风凛冽,冷风扑面,偶尔艳阳普照也能驱走一些寒冷,但在冬日阳光下的暖意也只是稍纵即逝,寒气会拐着弯的钻进人的裤脚、脖领。路上急匆匆的行人,尽管穿着臃肿厚重的服饰,也会不停地伸出冰冷的双手在嘴前“哈”一下腹中的丹田之气,希望从嘴中哈出的热气能温暖一下僵硬的手指。尽管寒冷,但街上依然不乏爱美的女性长靴短裙穿着美丽的冬装,尽管腿脚冰凉,关节疼痛,也依然阻挡不住对美的渴求。

孩子们的新课早已教完,书上的练习题也做得差不多了,就等期末考试。园区里贪玩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三五成群的打闹玩耍,大喊大叫,玩游戏。冬日冷寂的园区因孩子们的活动平添了几分生机,逐渐热闹起来。

街道上的小摊贩拼命吆喝着,卖气球的、卖灯笼的、卖字帖的,卖废旧书籍的、卖油炸臭豆腐的、卖烫菜的增添了冬日的热闹气氛,孩子们纷纷从大人手里死缠烂磨要上几元钱,溜到街边,尝些各类小吃如冰糖葫芦之类。并不是父母心疼那几元钱,而是不愿意孩子去尝那卫生没有保障的路边食品。

儿子做完老师布置的两张卷子,非要拉着我出去给他买些好吃的。我嫌天冷,不愿意出去,经不住儿子的一再央求,只好陪他在外边逛上一圈。刚走到街边,儿子就被卖鞭炮的摊子给吸引住了。鞭炮摊点的东西非常多,鞭炮、花炮、礼炮、手雷、二踢脚、魔术弹、单筒升空礼花弹等等,品种还真可以说是琳琅满目。儿子刚学会放炮,胆子还比较小,只要了几盒火柴炮和几盒摔炮。卖炮的摊主为了能多卖些东西出去,就极力介绍着其他品种的炮竹。摊主个头不高,头顶上戴了个圆顶黑线织就的帽子,衣着单薄,不停地在摊位前来回走动,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不停的来回搓着,鼻涕甚至都冻得流了下来,赶紧闭嘴屏气用鼻子朝上猛吸,鼻涕很听话地倒流上去。

早已买上炮竹的孩子们,走到来往人稀的空地跟前,点燃一只二踢脚,只听得“哧”的一声,二踢脚直奔空中,“啪”的一声巨响,空中顿时弥漫着极浓的火药燃烧的味道。孩子们为自己的杰作而环顾四周一下,随之呈现出满意的表情。

看着儿子拿着火柴炮和摔炮满意的表情,看着摊主讨好顾客的极力促销和在寒风中的囧样,不由得想起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在寒冷的冬天沿街高声叫卖“横山炮”的情景。

都是为了生活。自己毕业后,到了离家乡千里之外的马家滩工作。工作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银子,到了结婚年龄,如愿找到了一位善解人意的意中人,简简单单的操办了自己的婚事。为避免长久的两地分居,妻辞了远地的工作,随我定居马家滩。为了能多些收入,我们盘下了街边一个小商铺,开始商铺的生意还算不错。但随着马家滩的钻三、技校、医院、炼油厂等单位逐步搬迁至银川燕鸽湖基地,马家滩流动人员急剧减少,生意也一落千丈。看着满屋子的商品,一天也没几个人进门的冷清,使人一筹莫展,望货兴叹!

也是这样的冬季,寒风呼呼的刮着,零下二十度的低温,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随风扬起的细沙顺着柏油马路,向马家摊唯一的中心——转盘不断前进。我和妻坚守在自己的商铺内,等待着顾客上门。房间里支起了驱寒的火炉子,炉火发出一明一暗的亮光,不停地使人的面目表情发生着变化。这些都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只说马家滩还能坚守几年,没想到人员撤离的如此迅速,以前住习惯马家滩的退休职工死活都不愿意去银川燕鸽湖基地,如今态度也不坚决了,仿佛在一夜间都消失了。我们的全部家当就是这些商品了,可不能全军覆没啊!

临近年关,留守马家滩的人,也渐渐的走出温暖的房间,采购年货。在过年前,销出去了一部分商品。上次托熟人带的几十盘“横山炮”也卖得差不多了。年关跟前就数炮竹销的快。“横山炮”是一种用牛皮纸卷起来的炮,炮身短小紧凑,两端用细丝绳扎的很结实牢靠,摸起来硬硬的、实在。最主要的还是炮的声音极响亮,远远都能听见。那时马家滩的人都很喜欢“横山炮”,该品种的炮是从一家私人作坊出品的,不出产地就卖的精光,更不用说像马家滩之类的外地,更是很少有人能买到。往年在店里,就被上门抢购一空的“横山炮”,如今销量急剧下滑,每捆炮是一百头的,每头三、四分钱,可以卖到一毛钱一头。每捆“横山炮”可以赚六到七元。

那天,是个多云天,看不到太阳,深灰的云层压得很低,西北风一直刮个不停。街上行人很少,出门的人都紧裹着军大衣、羊皮袄,戴着有护耳的翻毛棉帽子。店里还剩四五盘“横山炮”了,过完年,更无人问津了。我早上起来,没有胃口,也不想吃早饭,妻说看能不能把那几盘“横山炮”拿到街上,看看人多的地方能否卖掉,我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我把炮装到纸箱子内,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着自行车就出了门。我先来到马家滩的中心转盘路那边,发现人很少,就向消防队和医院那边骑了过去。那时,炼油厂还没搬走,来来往往的路上还有匆匆疾行的人。选了一个背风处,我把车子支好,把箱子摆到路沿上,自己先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拿出一头“横山炮”,引线触碰点燃的烟头,引线就“哧哧”地燃烧,并迸出微弱但很急促的火星,随手扔了出去,“咚”的一声,耳朵“嗡嗡”作响好一阵才得以恢复正常。响声引来了几个行人,整卖和零卖结合,由于都认可“横山炮”的质量,快到吃饭时,就剩两盘了。

我正庆幸可以回家吃饭了。突然一个骑着三轮摩托的人停在我跟前,“收起东西,跟我走,”他命令道。我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要全部买走呢,但看看摩托,好像是石油派出所的,我一下子醒悟过来,是要没收我的“横山炮”!是个没穿警察制服的便衣。

我端起箱子就跑,这个人随后骑着摩托车就追。出门前,我还担心在大街上卖炮怕有人管,怕被没收。妻说,都快搬完了,谁管呢。再说了,你不会跑啊!于是我撒腿沿着医院对面的那条土路向车队方向跑去,三轮摩托车“呜呜”地吼着向我逃遁的方向追来,追的很近很急。我随之绕着近前的一个厕所绕行一圈,直线是跑不过摩托的。没想到那个便衣也饶了过来,来回绕了两圈,我就累的不行了,站定直喘粗气,便衣追上来了。待便衣把三轮摩托车熄火停好,就直接走到我跟前,“叫你站住,你还跑,跑的还快的很,咋不跑了,”说着,便衣拿着个什么东西猛的向我的脸部打来,我只是感觉到一阵狂风扫来,自己下意识地头朝后一仰,紧接着下巴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躲得及时,擦到了下巴,一个硬家伙硬生生的刮掉了我下巴上的肉皮,火辣辣钻心疼痛,随之新破的肉皮受到寒风横扫,又是一阵凉飕飕、麻辣辣的感觉。

我对眼前形势估计了一下,对方是带家伙来的,刚才好像是一把乌黑的手枪,做反抗只能损失更大。正在这时,从公路上转过来一个像是下班的老职工,看到便衣,老远打招呼道,“×队长,打人着呢啊!”也不知道×队长的嘴里咕哝着应了一句什么,算是和那个人打过招呼。×队长再没动粗,通过对讲机招呼自己的同伴把我带回局里。一会来了一个胖胖的警察,制式服装,我信是警察,让我带上我的纸箱子以及剩余的那两盘“横山炮”,我说我的自行车咋办,那人说,他管不了。

我像罪犯一样被带到了马家滩的石油派出所里。紧接着有人过来问了我的单位、年龄、文化水平。问题之一,你为啥要跑?我说,马家滩不是号称战场吗,有人追我就跑,还以为是坏人追我呢,对方说那是我们队长,我说不穿制服,不亮身份,我咋知道呢。问题二,你有售卖烟花爆竹的特许经营证吗?我说有的,在店里。然后再没问其他问题,只说你交上五十元罚款就可以回家了。

我给妻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她来了,推着被我仍在路边的自行车——有人看到我被带走,及时给她报了信。我看到亲人,鼻子一酸,强忍住,没让泪水流出来。妻倒大方,拿出五十元,问道,“交了是不是就可以走人了。”交了钱,我和妻相跟上了回了家。路上,妻只说了一句,“他要收,给他不就完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着就是卖个炮,他肯定不会费那么大劲来追我,说不定看我跑了也就不追了,没想到,队长把街边卖炮当成大案要案来抓了!如果咱的自行车丢了,他会不会这么卖力的去追、去破案呢?”

在我们单位搬迁西安之前,妻还是想办法处理了那些商品。

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已深深的尘封进我的记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事。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出门做生意,可能是迫于生计、也可能是迫于经济压力。在没有技能和经验,不能找到体面且收入高的工作时,这些小商贩们出门靠自己的努力赚些辛苦钱,比起那些老想不劳而获的人,不是强上百倍吗?有办法谁愿意出来受苦受冻呢!我随后又给儿子买了一些炮竹,摊主感激我照顾他的生意。不停地说着客气的话。在摊主的客气中,我带着儿子离开了摊贩云集的街道。(真是老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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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悲秋道人点评:

寒冷的冬天,也迫近年关,每个人都自有自己的乐趣。玩雪、放鞭炮便是孩子们的最爱。作者通过寒冬里孩子渴望买到鞭炮,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虽时间过去很多年,但苦涩之情仍在,谓之曰涩冬。
读此文,让我们更加觉得,生活在底层的小商小贩们的辛酸,应该值得管理者及社会的同情与怜惜。

文章评论共[3]个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让清风带去我的祝福,明月捎走我的问候,朋友冬安!at:2013年01月07日 晚上9:21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让清风带去我的祝福,明月捎走我的问候,朋友冬安!at:2013年01月07日 晚上9:22

真是老季-回复感谢文清光临,敬茶! at:2013年01月08日 上午1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