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拗着爱人不去算命,是因为怕万一算出了我有个所谓的“情人”而自己难堪,尽管我自打少年时代就接受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洗礼,信奉这个世界是物质世界并以此批评妻子的宿命思想:
“我跟你说——”我对媳妇几近吼叫地斥道,“你要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神灵,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世界,物质是不依赖人们的意识而被人们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我一口气把早已刻印在我脑海里的“知识”倒了出来,媳妇非但觉醒,倒反诘我:“——你去不去!?你知道你能干点什么能成事? 反正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看咱能干点啥。”
自打不在露天市场上练摊儿以后,我们便是东一头西一头的瞎闯,始终没有一个稳定的事情可做,早已是饱了今日愁明日。自己嘴上虽强硬,心里却也想去看看到底能干点什么,很是矛盾,倒是听说他算的挺准。
我气馁了:“去呀?去呗,去了也是那么回事。”
“解解心疑呗,走!”媳妇说。
算命先生人送外号大白梨,也许因为他很白,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和爱人在露天市场摆小摊儿时常能看到他和他媳妇进出市场,他也常给市场上的一些业户看个手相抽个签什么的,都说算的挺准,做买卖的信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谁都想知道自己的运气怎么样,也许这也是我动摇了自己立场的原因之一吧。
很担心……
通过楼墙上挂着的那块阴阳鱼的标识和箭头指示的方向,我俩很快就找到了他家,敲了两下门后,门开了条缝,挤出一颗还算熟悉的胖乎乎的圆脸。
“找对了!是这儿。”媳妇说。
——“噢,请进。”
说明来意后,大白梨先生叫我坐下,我便坐在他指定的桌子前,他坐在我对面,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后,又把一把卦签交给我,我洗了三遍,又郑重地交到他手里,他接过卦签,熟练地打开一个扇面,叫我随意抽出八张卦签,我每抽出一张他都做一番解释,并说明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说要做与水有关的行当等等,还说我来年财运不错之类,抽着抽着,我竟抽出一张什么桃花美女的卦签,上书“桃花运”。我当时的头“嗡”的一下,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应验了,应验了……但我很快就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冷静下来,但眼睛的余光还是瞄了一眼妻子,幸好妻子正和大白梨先生的爱人在说话。大白梨先生也没太过声张,低声惋惜地说:“你有桃花运,这个可要注意,不好,为了这个毁了家庭是很不幸的,爱人陪你生活,为你生孩子,很不易……”
我想要辩解却被他阻止:“这个不会错。”
我听着他继续解卦……
我有些羞愧,曾经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被他算得动摇了,对他我有些敬畏。有些东西我们是未知的,未知的未必就是错误的不存在的,也许我们的命运走向就写在我们的脸上。我真的敬畏了,仿佛在我的头上有一双宿命神的眼睛在盯着我——准确地说是眼前这个大白梨先生使我产生了敬畏,敬畏得有些恐惧,是怕他泄露我的秘密还是怕他笑话?我有些说不清……
常言道;知止而后无忧。狠狠心,我了却了那段本就毫无结果的情结。
我们按着大白梨先生的指引做了一些市场调查,结合自身的经济状况,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绕了大半圈,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在露天市场上练摊儿。
时至秋天的一个下午,我们正在卖货时,那个大白梨先生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胳膊被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女人挽着,他非但没有掩饰,反而有些炫耀,似乎那女人就是他的战利品从而展示自己的能力或者是魅力?尽管这是一个婚姻自由时代,他怎么也让我联想不到“自由”。我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悲凉:一个能劝诫我的先知,怎么也会这样?
偶有一天早上,我起早上货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在垃圾箱中捡拾废品,我反复想了想,对了,他不就是那个算命先生,外号大白梨的前妻么?
1913年1月1日 创作于牡丹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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